“嗯。”唐鈍把銅板推到她手邊,“錢你拿著。”
“這是你的錢。”雲巧道,“你自己拿著。”
“我給你的。”
“給我錢嗎?”雲巧收回弄堂的視線,目光鎖著他,眉頭微微擰起,她娘不讓她收彆人的錢,說給錢的都是壞人。
她挨近唐鈍,漆黑的眼珠動也不動,道,“唐鈍,你變壞了。”
給她錢肯定圖謀她什麼。
“”唐鈍冷眼掃她,“給你錢還不樂意了?”
“好端端的為什麼給我錢?”
唐鈍愣住,為什麼給她錢?這錢是她去沈家要來的,自該由她拿著。
他問,“你不想要?”
雲巧使勁搖著腦袋,“我有錢。”
她的錢給沈雲翔藏在山裡的,除了她們誰都找不到,她拿起錢,塞到他衣兜裡,輕輕拍了拍,“你藏好了,小心被人偷了。”
弄堂裡,挨了罵的衙役灰頭灰臉蹲在邊上,默默搓泥團。
餘光瞥到趴著牆角張望的雲巧,勉為其難扯出個笑來。
“你們惹平安生氣了?”
平安拿著福安鎮的輿圖去後院找李善了,這會兒不在,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說話。
雲巧蹲著走到桶邊,指著地上凸起的泥問,“你們做什麼呢?”
高低起伏的泥,瞧著坑坑窪窪的,夜裡摸黑很容易磕著腳摔倒。
就在衙役糾結怎麼回答時,她突然伸出雙手,把堆得最高的泥捧了起來。
衙役們臉色大變。
她猶不自知,泥丟進桶裡,繼續朝其他位置動手。
衙役們下意識大喊,“彆動!”
還是晚了,她動作太過迅速,眨眼間,泥堆的山川像被洪水衝垮,殘垣斷壁,慘不忍睹。
衙役垮著臉,“完了完了,又得挨罵了。”
語聲剛落,平安高大的身形罩了下來。
幾人麵麵相覷,哆嗦道,“她乾的。”
雲巧揚起小臉,討好的笑了笑,“不能在家裡玩泥巴。”
平安望了眼垂頭喪氣的衙役,眼裡壓抑著複雜的情緒,沉聲道,“輿圖有問題,得重新繪製。”
輿圖是衙門給的,他沒有認真校對,是李善發現輿圖和實際地形有出入。
不知是繪輿圖的人敷衍了事,還是故意留了手。
若是後者,那他目的是什麼?
“把泥收了。”平安吩咐。
雲巧搬過桶,擋著不讓他們動手,“我來。”
泥是濕的,粘著地不好清理,她拿手指慢慢摳,好奇道,“輿圖是什麼呀?”
其他衙役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語。
雲巧指了指平安手裡筆畫彎曲的圖紙,“是那個嗎?”
平安不自主把手藏去了背後,否認,“不是。”
說完驚覺自己反應太過刻意,她心智不高,即使給她,她也看不懂,卷起圖紙,吩咐眼觀鼻鼻觀心的衙役,“幫雲巧姑娘”
“我自己能行。”剩下少數泥不好弄,她拿腳用力碾,嘴裡念道,“地不平整奶會摔跤的。”
她怕衙役們粗枝大葉,故而堅持要自己弄,衙役們挑著桶出去,碰到簷廊裁布的老唐氏,赧然笑了笑。
他們走到哪兒都會用泥堆砌周遭地形,沒想過會不會給人帶來不便,還是雲巧心細提了出來。
弄堂恢複原樣雲巧就湊到老唐氏跟前。
老唐氏握著剪刀,動作流暢,毫不拖泥帶水,雲巧問,“給我做鞋用的嗎?”
“嗯。”老唐氏邊剪邊拿手量尺寸,道,“這是墩兒以前穿過的舊衣服,送給彆人我覺得可惜,一直留著,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唐鈍穿過的衣衫鞋襪有些送給了族裡親戚,有些老唐氏收來鎖進櫃子裡了,本想著其他幾個不孝子拖家帶口回來或許能穿,眼下她懶得考慮那麼多了。
“衣服料子軟,給你做兩雙鞋,再做兩雙鞋襪,走路舒服得多。”
旁邊籃子裡堆著好幾件衣服,都是沒有補丁的,雲巧說,“我穿草鞋也舒服。”
“穿草鞋會長凍瘡。”老唐慈聲道,“你奶不給你的,奶通通給你補上。”
“奶真好。”雲巧嘻嘻笑著,拿起裁剪好的碎布,想起黃氏的話來,“奶,布料給我娘,她會做鞋子。”
“你娘會這個?”老唐氏知道她娘是沈家買來的媳婦,曹氏害怕她跑了,不讓她出去串門,更不讓她出村。
對於她的來曆,村裡人眾說紛紜,沒想到竟會做鞋。
鞋子要量尺寸裁布,稍微有些許偏差就廢了,農家湊點布不容易,沒幾個做娘的舍得拿布手把手教閨女這個。
“我娘會啊。”雲巧露出驕傲之色,“我娘針線活很厲害的。”
老唐氏略微沉吟,“那我裁好布,你拿過去給你娘。”
剛裁了兩件衣衫,十幾年沒有踏出過綠水村的黃氏就站在了院門口。
雲巧喜出望外,丟下手裡把玩的碎布跑出去,甜甜喊,“娘,你來看我的嗎?”
黃氏身後還站著幾個人,雲巧好像沒有瞧見他們,拉過黃氏就往她睡的屋走,曹氏臉上繃不住,牽強扯著嘴角道,“巧姐兒,你大堂哥呢?”
“他去姑家了。”
曹氏拿竹竿刮著腳上的泥,訕訕望著目光不善的老唐氏,沒進屋,“他怎麼去你姑家了?”
因為唐鈍,兩家撕破了臉,沈雲山去那邊有好臉色看嗎?
“他想去就去啊。”
雲巧已經領著黃氏到了門前,指著旁邊開著的窗戶道,“那是唐鈍的屋,貼了窗花,屋裡有書架,有書桌,娘讓爹也給我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