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機並不大,外麵的盆是不鏽鋼材質，也就一般臉盆大小，整個機身嵌在攤車裡。
因為用了很久,看起來比較陳舊了，盆內還黏著不少各種顏色的糖絲糖漬。
衛月歆看了一會兒L，問老唐：“你就是用這個做出這詭異的小黃鴨的？但你除此之外，還能從已有的小黃鴨身上,扯下糖絮繼續做小黃鴨？”
老唐道：“那樣扯出來的小黃鴨,隻能存在短暫的時間，隻有用這台機器製造的小黃鴨，才能夠長時間存在，就像被你抓走的那隻。”
衛月歆又問：“這台機器為什麼能夠生產那種奇怪的東西？”
老唐冷淡道：“不知道,囡囡出事後,我日夜後悔，調查又屢屢遭到阻撓,眼看凶手要逍遙法外，甚至還有人傳，是我家囡囡不檢點才……”
他停頓了一下,眼裡流露出深深的痛恨,冷笑起來：“我孫女才五歲,她知道什麼？我恨啊，我太恨了！我祈禱有一個惡魔來幫我把那些人都殺了。然後,有一天，我做了一隻囡囡最愛的小黃鴨後,那隻鴨子就活了過來。”
衛月歆聽完，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老唐因為極度的恨意,自己覺醒了這樣的能力，小黃鴨隻是他能力的體現，還是真的有惡魔聽到了他的祈禱，前來幫助他。
如果是前者，即便沒有了這台機，這個老唐估計依然會很牛逼。
但如果是後者的話，沒有了機，老唐是不是就會成為一個普通老頭了？
老唐見她沒有說話，也不在意，直接說：“這個東西我可以交給你，但你得告訴我，怎麼回溯時間。”
衛月歆一臉平靜，但內心有幾分犯難。
剛才在車上說出這個，是因為老唐一副下一刻就要同歸於儘的樣子，她隻能儘量穩住他，但時間回溯這回事，其實是非常難實現的。
一個是本身就非常困難，3號發牌人也是站在發牌人的位置上，才有能力回溯的，可這世上又有幾個發牌人？
第二個難點是，即便能回溯，也不一定能回溯到老唐孫女出事之前。
就如3號發牌人回溯時間線，也無法回溯到阿德萊德親王禁錮他們的世界之前，要知道那可是能反複回溯的巨佬啊，連他都做不到從根源上扭轉整件事，老唐能做到嗎？
老唐孫女出事，是整個故事的起點，是這個碎片世界之所以能成立和存在的源頭，這件事要是不發生，後麵的一切都會崩盤。
所以，衛月歆估計，這個節點是不可逆的。
但她不能這麼跟老唐說，畢竟這也隻是她的推測。
她決定換個切入點，她自己找了邊上的椅子坐下，看著老唐說：“我昨天讓你去尋找這個世界的真相，你找到了嗎？”
老唐雖然心急，但還是回答：“這個世界是假的。”
他臉色不好：“這裡是遊戲？還是什麼虛擬世界？或者是一個夢境？”
衛月歆微微一愣，原來他是這
麼想的。
也正常，一般人發現所在世界是一個不正常不合理的空間，可能都會這麼想。
也難怪，他直奔著改變孫女命運而去，連亡靈召喚對他也沒有吸引力。
衛月歆道：“不知道該不該說一句遺憾，但事實就是，這裡是真實的世界，並不是什麼虛擬世界。”
老唐愕然，那張半死不活的臉上終於第一次出現了強烈的表情，既有震驚，也有恐慌：“真實的？不可能，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透著虛假。哪個真實世界隻有一個鎮那麼大？山還會自己變高？會殺人？所有人都跟中邪了一樣，完全察覺不到問題，就算我把事實擺在他們麵前，他們還是會癡呆一樣忽略過去！”
他一樣一樣地舉例，但衛月歆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心虛感。
老唐慌了。
他發現這個世界是假的後，他心裡是崩潰的，但同時也有一絲慶幸，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孫女可能就沒有受過那些苦。
但在他已經接受這一切是假的之後，卻告訴他，這裡其實是真實的。
這讓他怎麼接受！
“你在騙我對不對？這裡其實是一個遊戲，我隻是一個遊戲人物，所有人都隻是按照既定的劇情在往前走對不對？那些人的蠢、惡毒，都隻是設定，我孫女的死亡，也隻是一個關鍵劇情點對不對？”
衛月歆看著他激動的樣子，慢慢地說：“你們這個世界，原本是一本，後來改編成電影，然後因為某種原因，電影衍生成了一個真實的世界。”
老唐呆呆地站著，好像有點理解不了。
“那、那這就是假的啊。”
衛月歆繼續說：“因為電影裡，隻涉及到了小鎮這麼個地理範圍，所以，衍生出來的世界，也就隻有小鎮那麼大。你們走不出小鎮，是因為小鎮以外根本就沒有土地了，你們就宛如生活在一顆碎片上，小鎮周圍的山，就是碎片的邊緣。”
老唐繼續呆若木雞地站著。
“可是哪怕隻有一個碎片，這裡依然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你們每個人，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維情感的，你們在這裡出生、老去，在這裡經曆悲歡離合的一生。因為碎片世界各種法則並不完善，所以很多地方並不合理，存在著很大的漏洞，但生在其中的人是發現不了這些的。”
老唐整個人搖搖欲墜，然後跌坐在地上，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衛月歆沒有再說話，讓他消化這段信息。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
衛月歆這時候才有功夫打量這個屋子，這是個小二樓，樓上不知道怎麼樣，但樓下的布置是很溫馨的。
客廳沙發上、地上，還有不少小孩的玩具，甚至還有一個粉紅色的滑滑梯，靠牆的座位上，放著一個織到一半的毛衣，毛衣針都還沒拆，應該是老唐亡妻織的。
而屋外院子裡，種著幾株豔麗的山茶花，地裡是水靈靈的蔬菜。
她有點了然，這屋
裡屋外的擺設和布置，應該依舊保持著一年前，家人俱在幸福溫馨時候的布置，可是越是這樣，越是睹物思人，越是讓人難以麵對殘酷的現實。
也難怪老唐希望這一切是假的，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麵對這一切。
他甚至，會不會把這一切當成一場噩夢？夢醒了，就能在“現實世界”中和家人重新團聚了？
衛月歆突然覺得這真的很殘忍，哪個故事裡沒有幾個悲劇角色？可是當這個故事成為真實世界，這些人就太慘了。
像之前極寒世界的周小寒，她雖然也慘，但在故事初期，一切還沒開始，所以她的命運可以改變，但像老唐這種來自於故事背景設定的悲慘，卻是無解的。
過了許久，老唐終於冷靜下來，他眼睛通紅，聲音乾啞，就這麼坐在地上，模樣狼狽，神情卻無比平靜，他說：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是所有的。??[”
衛月歆看他這樣，暗想不愧是這個故事裡的狼人，這反應就非一般人啊。
她想了下，從這個世界的劇情開始說起，然後說到其他世界，還把3號發牌人的事簡單地說了下。
“這就是時間回溯的實例，想要做到這一點，非常非常難。”
老唐聽了這些，卻一直沒有什麼反應，衛月歆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說：“就為了引出後麵的劇情，我的孫女就被安排了那樣的命運？嗬嗬，嗬嗬嗬……”
衛月歆之前想得沒錯，知道世界的真相後，老唐內心的恨更多了，他恨這個世界，恨所有人，更恨不知道在哪裡的，寫出這麼個故事的人。
但與此同時，他也確實並不想再毀滅這個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沒了，他的孫女就永遠回不來了。
“你說的那個成功回溯了時間的人，他一開始做了什麼？”
衛月歆道：“我不知道。”
“那你覺得，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衛月歆還是搖頭：“我也不知道。”
老唐站起身來：“你不能給我建議，也不能給我幫助，憑什麼讓我把小黃鴨給你。”
衛月歆皺眉：“我把能說的都說了，而你之前也答應了，隻要我告訴你這些，就把東西給我。”
老唐：“但你並沒有告訴我回溯時間的辦法。”
想要回溯時間，至少要變得很強大吧，但老唐現在隻有小黃鴨了，沒了這個東西，他可能就會重新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一個連一個小鎮的官僚機構都無法抗衡的弱小老頭。
所以，他是絕對不會放棄小黃鴨的。
衛月歆盯著他看，也站了起來：“你可以學習魔法，我給你所有魔法相關資料，你可以自學。老唐，這小黃鴨並不能讓你看到你的孫女，但魔法說不定可以。”
“你也說了，隻是‘說不定’，再說我一個半截身體埋進土裡的老頭子，誰知道能不能學得會那勞什子魔法。”
衛月歆微微眯眼：“老唐，這就沒意思
了。”
她一步步往機那邊走去：“你今天或許會失去一個能力，但以後，可能就會得到更多能力。”
“我隻相信，我現在擁有的。”老唐忽然對衛月歆扔出了幾個小黃鴨。
小黃鴨嘭地一下變大，它們並不攻擊衛月歆，隻是用蓬鬆巨大的身體擠著她，用翅膀環繞禁錮著她，一下把衛月歆的視野淹沒了。
衛月歆：！
下一刻，幾道刀光從小黃鴨身體裡抹過，接著一桶水從天而降，把小黃鴨們澆了個透心涼，它們迅速融化下來，露出中間握著刀沉著臉的衛月歆。
就這麼一會兒L功夫，老唐已經消失了，那個機也被取走了。
衛月歆被氣笑了。
好，好得很！
剛開始說，她隻要活著從“大巴”上下來，就答應把小黃鴨給她。
之後又說，隻要告訴他怎麼回溯時間，就能把小黃鴨給她。
她是沒說具體步驟，因為她也不知道，但她舉了實例啊，還告訴了他不少事，除了可能不能回溯至關重要的時間點這件事她沒說，其它的真是能說的都說了。
結果這人白嫖了這麼多信息，翻臉不認人。
她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有些上了年紀的人被稱為老登了，真的很陰啊。
他怕是根本就沒打算要把小黃鴨交給自己吧！
不交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小黃鴨確實很強，但前麵答應了，後麵又反悔……
衛月歆本想追出去，但想想又鬱悶地坐回去：“虧我還想著，以後他要是成為了任務者，積累經驗和能力，說不定真能救她孫女，結果……”
神鑰默默不語，對老唐的反應，它也有點意外，不過，站在老唐的角度，倒是也可以理解。
但是，對此神鑰隻想說：老哥，路走窄了。
你麵前可是一位管理人，要是能成為任務者，那才是能跳出這個世界，去擁抱外麵的無限可能，不比死抱著一個小黃鴨強？
光是星力收入，就能讓你多活許多年，小黃鴨還能讓你延年益壽返老還童嗎？
而且，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一定不能學會魔法？
神鑰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衛月歆：“這個人很固執，他決定了不把小黃鴨給我，我說再多也沒用，而且，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如果你告訴他，你可以讓他成為任務者，或許他就願意了。”
衛月歆想了想，還是搖頭：“說實話，這樣的任務者，我也不敢用。他殺了那麼多人，固然在他的立場上，那些人都很可恨，但他已經殺習慣了，要是這股不把命當命的態度帶到其他世界去，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衛月歆固然同情老唐，但仔細想想，原劇情中，他可是殺了全鎮的人，老唐是慘，但鎮子裡那些真正無辜的人難道就不慘？他們就活該被殃及死去？
這一點，他是真的沒得洗。
而且，就這
出爾反爾的做派，她都不敢保證，要是交代他一些事，他會不會當麵答應得好好的，轉過身做的卻是另一套？
衛月歆對待每一個任務者都是比較真誠的，那些任務者對她也是如此，她和任務者們的相處很舒服，並不想往隊伍裡找一個刺頭，讓自己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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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鑰也就不再說什麼，它知道，衛月歆之前對老唐是有點同情的，哪怕他殺了不少人，但她骨子裡，對於這種疼愛晚輩的老人，是比較偏袒的。
但現在麼，不好意思，她收回了這份同情。
衛月歆又拉出任務要求看了看。
任務1、阻止小鎮被屠殺，2、捕獲小黃鴨，3、阻止老唐死亡。
現在，第一和第三點應該已經完成了，就隻剩下第二點。
但其實，這個任務上，沒有說必須是全部的、完整的小黃鴨，她隻抓了一隻，應該也是可以的。
不過，老唐不肯交出那個機，難保他會不會某天腦子一抽，突然又來個屠殺。
她思索了一會兒L，離開老唐家，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做了第二期視頻。
於是，這天下午，小鎮的人們迎來了第二期天幕。
【小鎮的人們，你們好，昨天天幕裡提到的凶手，你們猜到是誰了嗎？】
人們紛紛抬起頭，看著再度出現的天幕。
不同於上次隻出現了一個小鎮的俯瞰圖，這次的畫麵動起來了。
【蓬鬆的，甜絲絲的，一捏就可以變成一小團的動物，我想很多人都已經猜到了吧。】
人們：不，沒有，沒猜到。
但也確實有人隱約猜到了一點，不過並不能很確定。
此刻，大家都看著天幕，緊張地等待著天幕揭曉答案。
某處，老唐也抬起頭，看著再次出現的天幕，聽著隱約熟悉的這個女聲，他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個女人可以通過天幕暴露自己的秘密。
她在天上隨便多說幾句話，就能給自己造成很大的麻煩。
老唐的臉色沉了下去。
天幕【當當當，現在謎底揭露，是的，就是！】
天幕上驀地出現一個奇怪的畫麵，一個比人還高大的，黃色的大鴨子！
人們：“啊！這這是！”
“怎麼能做得這麼大！”
“天哪，它的眼睛能動！”
“，真的啊，又蓬鬆又甜，一捏就變成了一小團！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能夠做的隻有……”
人們腦海裡頓時冒出一個名字：老唐！
所有人悚然一驚，一年前，老唐的孫女出事，接著這一年，所有相關人員一個個死去，不是沒有人猜測這事和唐家父子有關，但這不是沒有證據嘛。
結果，居然還真跟老唐有關！
和老唐打過交道的人，忽然覺得渾身一陣不自在，這一年來死者的家屬則死死地瞪著天幕：
“我要殺光唐家人，給我兒L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