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人頭對衛月歆說話,它脖子上其它頭顱也都齊齊轉了過來,用存在或者不存在的眼睛死死盯著衛月歆。
這一幕實在是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衛月歆也不由心裡悚然。
如果是從前,她一定已經跳起來喊姥姥了。
但見識過許多世麵後,她心理素質也是練出來了,所以此時還是能穩得住的。
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這家夥有七顆頭好可怕好嚇人好惡心”上移開,而開始默默數它脖子上的腦袋。
一個,兩個,三個……
居然足足有七個腦袋!
說話的這個腦袋是一個老人頭,處在正中央的位置,皮膚皺巴得好似老樹皮,甚至懷疑扒開那褶皺,會不會從中找出一條蟲子的那種程度。
老人頭邊上就是一顆蠟塑頭,整個腦袋都是用臟兮兮的蠟油做成的,頂上還燃燒著一個小火苗,這讓整個蠟塑頭在不斷融化。
蠟塑頭的臉上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睛和一張血紅的嘴巴,也正隨著融化而變得格外扭曲變形。
第三個腦袋看著就像是饅頭做的,整個腦袋腫脹而沉重地耷拉著,滴答滴答滲水,好像一碰就會散。
狀態可以參考一下被水泡發的大饅頭。
第四個腦袋是金屬做的,整個頭鏽跡斑斑。
第五個是一個動物頭,看起來是個被剝了皮的豬頭。
第六個是一團奇怪扭曲的陰影。
第七個就是剛剛被水草詭異送上來的腐爛人頭。
這麼七個頭顱,仿佛在對方的脖子上開了花,顯得無比擁擠,體積和存在感非常驚人。
衛月歆有點奇怪,為什麼自己剛才一直沒有發現這些腦袋,直到這打撈人直起身才發現呢?
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麵,她好像看到的就是一個打撈的老人,隻有一個頭,其他頭並沒有被展現出來。
或許,那時候才是這打撈人最原本的樣子?
她剛想開口說話,忽然發現對方那七顆頭顱,都用一種貪婪的目光看著她,準確地說,是看著她的腦袋。
莫名覺得自己的脖子涼涼的。
這家夥似乎有收集頭顱的癖好,不會是看上了自己的頭顱了吧?
如果自己有哪裡表現得不如它意,或者違背了這裡的某個規則,可能自己的頭顱就真的會飛起來。
就好像視頻素材中那個進入詭異家中,然後被那家主人直接抹了脖子的人一般,完全沒有反抗甚至是反應的餘地。
她又快速掃了一遍環境,和船上那堆垃圾一樣被打撈起來的東西。
船上這些打撈物,彆看雜七雜八的不說,各種形態的身體部件都有,唯獨沒有頭顱。
想來是頭顱都被這打撈人給拿去頂到脖子上用了。
而它脖子的蠟塑頭顯然是個消耗品,饅頭頭似乎也持續不了多久,那顆新的腐爛人頭似乎腐爛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了。
其他頭顱也好像並不十分牢固的樣子。
她心裡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個打撈人需要得到頭顱,按在脖子上,這才能為它續命,而每一個頭顱又都是消耗品,所以它需要源源不斷地打撈頭顱。
這不是癖好,而是它的剛需。
那它必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自己的頭了。
衛月歆斟酌了一下,試探著道:“我得到消息,今天來了很多很多的入侵者,他們每一個都有一顆大好頭顱,那麼好的頭,當然應該物儘其用。”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右手背在身後,緊緊握著鐮刀。
一旦對方突然發難,她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而聽了這話,這打撈人倒是與衛月歆預想得差不多,七顆頭顱都像是愣了下,然後那個最正常的老人頭上浮現出急切渴望的神色:“哪裡有頭?在哪裡?”
衛月歆道:“可惜我誤入了這裡,又被困在這裡,沒法帶你去找。”
打撈人表情迅速變得陰鬱,陰惻惻地:“你這麼說隻是為了逃跑,來到我這裡,必須留下來為我乾活!”
衛月歆遺憾,騙不了對方啊,看來這家夥不是沒腦子的那種。
她暗忖,所以自己需要幫這個詭異乾活嗎?
想要離開某個詭異的管轄區,這個詭異本身就是最大的攔路虎,所以,要麼得到對方的允許才能離開,要麼符合某個離開的要求。再不行,就得搞死對方。
衛月歆思量道:“那麼,請問我能為你乾什麼活呢?”
“你需要幫我打撈,把一整條船都裝滿!”
打撈人說著,眼神期待。
衛月歆有些困惑,這船並不大,按照船上這些打撈物的體積,裝滿應該不難。
這個活裡麵肯定有什麼陷阱。
不過目前看來,她也隻能先乾活。
“請問,我需要怎麼打撈了?”
打撈人指著船頭的一樣東西,衛月歆小心走過去,並沒有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打撈人。
她拿起那個東西,是一個又厚又沉的鐵塊一樣的圓盤,上麵係著一根繩子,繩子滑膩而冰冷。
她恍然明白了,這個圓盤似的巴掌大小的東西,應該就類似於強磁鐵,有一種職業,叫做強磁打撈,就是把磁力十足的磁鐵放到河裡,然後通過磁力把河底的鐵質物品給吸上來。
而且,強磁打撈的最佳地點就是在大橋下麵,因為橋上常常會有各種東西掉下來,甚至還會有車輛掉下來,所以,橋底下往往沉沒著很多好東西。
這一點也和這小船的位置對上了。
想來,這個打撈人就是類似於這種工作。
不過它使用的這個圓盤,吸上來的不止廢鐵,還有其他東西。
她當著打撈人的麵,抓著繩子,把圓盤小心地放進河裡,然後一點點順繩子,直到拉扯的力量消失,那圓盤應該是觸底了。
她扯著繩子,讓圓盤在河底左右掃了掃,也不知道有沒有吸
到什麼東西,然後再一下一下往上拉。
她做這些的時候,餘光一直注意著打撈人。
隻見隨著她往上扯繩子,打撈人的七顆腦袋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尤其那顆老人頭,期待滿滿,也惡意滿滿。
衛月歆感受著繩子上的重量,心裡有了一個猜測,然後她鬆開手,讓圓盤再次掉下去。
伴隨著嘩啦的水聲,河底下傳來咚的一聲,那圓盤又墜底了。
打撈人頓時有些惱怒:“為什麼不拉上來?你是不是不想為我工作!”
衛月歆一臉無辜:“繩子太滑,我不小心手滑了。”
打撈人惡狠狠地說:“快拉上來!不能好好工作的人,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
衛月歆目光閃了下。
果然是這樣。
不能好好工作的人,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
這估計就是這裡的一個規則。
她剛才往上拉繩子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圓盤上的重量和她放下去的時候,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圓盤並沒有吸到什麼東西,她拉上來的,隻是一個一無所獲的圓盤。
乾著打撈的活,卻打撈不上東西,算不算是“不能好好工作”。
而打撈人的反應,也證實了這一點。
它非常期待自己把圓盤拉上來,甚至完全不掩飾殺意。
估計隻要確切地證明自己不會乾活,它就可以殺死自己了!
衛月歆垂下眼睛,在打撈人的催促下,扯著繩子,慢悠悠地在小船邊緣來回地蕩來蕩去,拖延時間,思考對策。
打撈人有點不耐:“你在乾什麼?”
衛月歆道:“我想讓圓盤多接觸一些東西,多打撈點東西上來啊。”
老人頭眼裡閃過嘲諷,沒有打撈人的能力,怎麼可能打撈得上東西?
它盯著衛月歆的頭,這麼圓的腦袋,這麼完整的皮膚,馬上就是它的了!
而衛月歆忙活了一會兒,能夠感受到河底有東西,但就是吸不住,也就明白,自己估計是用不了這個圓盤。
那她不是必死?
畢竟她也不能一直拖延著不拉上來吧。
如果是必死的局,那讓打撈人上來就殺了她好了,何必再多設置一個環節?
她倒回去想,獲得人頭是這個打撈人的剛需,而剛需也就意味著它極度缺少這個東西,意味著,這方麵是它的弱點。
所以,打撈人的弱點在頭顱上!
她瞥了眼打撈人,那七個頭顱裡,蠟塑頭的頭頂已經快被燒沒了,蠟油不要錢地滴答滴答往下流淌。
那個饅頭頭也更加腫脹變形,仿佛一戳就會碎掉。
那個腐爛人頭已經爛得露出了骨頭。
變化都好快!
仿佛在被迅速地消耗著!
其他四顆頭顱倒是變化不大。
見她遲遲不拉繩,打撈人越發不耐,催促道:“快點,你是真的
不會乾活嗎?”
它死死盯著衛月歆,似乎想從她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衛月歆暗想,難道如果她親口承認自己不會乾活,也算是違背了規則嗎?
衛月歆道:“馬上馬上!”
她裝模作樣地去拉繩子,然後看到幾隻水草詭異聚集到船邊,虎視眈眈地盯著衛月歆。
似乎就等著衛月歆落水,然後把她撕碎。
衛月歆微微眯眼,用繩子撞了下一隻水草詭異,並把它漂浮在周圍的水草纏了起來。
對方頓時大怒,伸出水草叢要攻擊衛月歆。
衛月歆像是受驚,下意識用鐮刀去擋,結果卻不小心把水草詭異從水裡撩了起來。
一整個水草團子,攜帶著大量的水,朝著打撈人飛了過去。
嘩地一下,水就這麼潑在了打撈人的頭上。
哪怕它反應過來要阻攔,但還是有一部分水潑到了饅頭頭上。
那本就膨脹到了極點,快要維持不住形狀的饅頭頭,一下子就被衝下來一大片,一張臉頓時隻剩下半張。
打撈人惱怒道:“你在乾什麼?”
衛月歆一臉歉疚:“啊,對不起對不起,不過是它先攻擊我的。”
她像是完全不害怕打撈人的七顆頭,鬆開繩子,過去要幫忙把饅頭頭扶起來。
但她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有一把鐮刀,這鐮刀就“不小心”劃過了那個蠟塑頭。
血光一閃,蠟塑頭直接被削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