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青衡區醫院並不大,此時收容了大量病人,走廊、大廳裡全都是病人,大部分人連病床都沒有,在地上鋪個席子、鋪層被子,就當病房了。
外麵的人覺得防沙城裡的人在享福,其實真的沒有,裡麵的條件也是比較惡劣的。
除了需要讓車輛通過的大街大道,其他地方基本都是人擠人,路邊都是帳篷甚至直接幕天席地。
能住在屋子裡的,基本都是老人孩子孕婦病人等,但他們也是一個屋子裡擠一堆。
而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吃喝拉撒其實都是問題,生活質量相當低,人
們也是各種抱怨。
政府已經竭儘所能地多收留人,這個防沙城也確實是收不下更多的人了。
但話又說回來,防沙城內條件再差,那也比出去被暴曬、吃沙子強。
衛月歆心裡想著這些,進入醫院,來到醫院邊上的藥房。
這裡現在騰出來一間,作為疫苗生產的地方。
實在也是沒有彆的更合適的地方了,而這種疫苗生產其實對於環境要求並不是很高,隻要有個地方就行,衛月歆就給選在了這裡。
生產疫苗的,是一台機器,它脫胎於冰屋係統,整個全自動化,即便薑莉兒不在這裡,也不會耽誤什麼事。
而在裡頭工作的人,隻需要把原材料準備好,然後把從生產口出來的疫苗分裝好就行。
整個環境是無菌的,工作人員也是當地專業實驗室人才,每個人都穿著藍色的隔離衣,戴著手套,神情無比嚴謹。
知道他們的龜毛認真,衛月歆也不進去,免得他們覺得自己帶進去一身細菌,就站在外間問:“生產出多少了?”
“已經有一萬支裝箱好了,薇子女士。”
“一萬支?好,你們繼續。”
接著衛月歆通過神鑰問任務者們,其他地方的疫苗生產情況。
各個防沙城裡都陸續布置了疫苗生產點,其中一部分有任務者監督。
很快,任務者都陸陸續續回信,整體來說,疫苗生產情況還不錯。
而在過去了三天多裡,薑莉兒就隻乾生產疫苗這一件事,生產出來的量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用來安撫此時激動的人群,暫時是夠的。
她靠在牆邊,覺得有點餓,從空間裡摸出一顆奶糖,剝開糖紙塞進嘴裡。
同時投喂給大哥一顆。
衛像紅從她的口袋裡鑽出來,把奶糖變成像素塊後吃掉,舔舔吃不出味道的嘴巴,問:“妹妹,你就隻盯著疫苗,彆的不做?要是真的亂起來,會死不少人的。”
那你的任務就懸了。
衛月歆歎了口氣:“我隻是來預告天災、減輕天災難度的,不是來治理這個國家的,我也沒有這個能力。想要解決現在的問題,非政府拿出一個所有人都接受的方案不可。
“還是相信他們吧,都走到這一步了,總不至於人們沒死在沙塵暴中,反而死在了內亂裡。”
她重重地嚼著奶糖:“實在不行的話,我再放點城市罩出來就是了。”
衛像紅沉默了一會兒,也歎了口氣,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人們的欲望是永遠不會滿足的。”
剛得知有防沙城的時候,人們多激動多高興啊,都覺得有個後盾就謝天謝地祖先保佑了。
但現在,大家都想擠進防沙城。
而防沙城裡的人,明明被保護得好好的,不用出去直麵死亡威脅,可現在卻在抱怨住得不好吃得不好。
它說:“所以,你就算跟個育嬰保姆一樣把他們好好地照顧起來,人們還
是會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希望得到更多,並且覺得現在所得到的太少太差了。
永遠都覺得彆人得到的比自己多,然後繼續不平。
衛月歆有些新奇地看向大哥:“大哥,你怎麼突然懂這麼多?”
衛像紅哼了一聲:“因為我有眼睛和腦子,會看會想啊!”
衛月歆感慨道:“回去後,你的課程可以加大難度了,小學可以畢業了。”
衛像紅:……它早就小學畢業了好不好,隻不過不是很想學習,才一直留級的。
……
雖然地表的現代科技都被摧毀了,但其實天上的衛星並沒有受到影響。
再加上給防沙城選址的時候,就考慮到日後通訊的問題,有意保護了重要的基站和設備。
所以,在沙塵暴結束的兩個小時之後,國內200個防沙城之間便重新建立了一條新的通訊渠道。
領導們遠程開會,終於拿出了一套初步方案出來。
主要有五點。
第一,防沙城外的人優先接種疫苗這一點不變,領號排隊等待接種。隻是接種了疫苗的人,就不能再要求入住防沙城。
第二,國家會在防沙城周圍建設一片外城,每個外城都會有水塔和電廠,每個人每天都有一定的水電配額,配額以內是免費的。
理論上,每個人頭能分配到一間五平的房子(可以選擇獨居的小房子,也可以選擇大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而這個分配到的房屋,其本人是對房屋擁有產權的,也就是說,房子是屬於個人的,可以用於租賃、轉賣等。
此外,外麵的人每個人每天都能領到一定的生活物資,還可以免費就醫等。
在防沙城內的人卻並沒有這樣的福利,住處不能挑選且大多非常狹小擁擠,還沒有任何產權之說,用電是統一的,而每個人每天的用水配額極低,基本僅夠喝的。
城內還采取軍事化管理,每個人都要嚴格遵守紀律。
一部分人,包括五歲以上的孩子,80歲以下的老人,以及孕婦、輕度殘疾、四肢健全的人,都需要繳納居住費和夥食費,自己拿不出來的,就讓其在城外的家人支付。
再交不出來的,就要以工抵債,當然這種情況,隻能領到最低限度的工資,而城外的家人取消福利。
這等於是說,國家不會免費養著這部分人了。
第三條,防沙城外的人可以進城居住,防沙城裡的人也可以出來生活,這都可以根據個人意願選擇。
隻是進去的人默認自動放棄城外的福利,也放棄接種疫苗排隊,以後想要接種,就要重新領號排隊,要等所有城外的人都接種完,才有可能輪到。
而出來的人,也默認自動放棄城內的福利。
比如一個65歲以上的老人要出來,那麼以後就不能以年齡這一點,要求再次回去,或者得到相應的優待。
第四,城外的人可以在每個月5號、15號、25號這三天,進入防沙城探親
或者消費,城內的人也可以在這三天出來放風,時間為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這一條並不與第三條衝突。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防沙城的保質期隻有五年,五年後,城市罩就會消失,國家預備在這五年內,重建家園。
到時候,所有居住在防沙城以外的人,將會領取到甲級戶口,可以在新的家園裡擁有更高的選擇權,包括但不限於房屋選擇、就業崗位選擇、社保等級選擇、孩子擇校權等等。
而住在防沙城內的人,隻能領到乙級戶口,隻能選剩下的,或者說,沒有選擇權。
如果前兩年在城裡生活,後三年出來了,那就根據兩個時間段長短的不同進行分批,反正不會委屈了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讓誰占便宜。
這個方案一拿出來,人們都沉默了。
這麼一看,好像住在防沙城裡麵,也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一個是住在裡麵不自由,第二個是“防沙城戶口”不是終身的,而是隻能維持五年,那爭死爭活還有什麼意義?
第三個是,城外的待遇著實不錯,不止有那個疫苗,人家連住房都給你解決了,完了五年後還能換個甲級戶口。
這個甲級戶口可是終身的,這個含金量可就高多了!
甚至就業上還能占便宜呢!
那是不是還能進機關單位工作?優先錄取嘛。
防沙城裡是安全,可這五年的安全是用以後一輩子的前途換的!
城外的人頓時就對防沙城沒有那麼執著了。
唯有那些真的怕了外麵這沙漠的人,還是想要進城,憋屈點就憋屈點,好歹安全不是,就算活不起了,那還能分配工作呢,多安穩啊!
而城內的人也有點急了。
誰在城內住誰知道,這裡麵的條件是真的不行,這麼窩窩囊囊住五年,完了以後去了新家園,還得接著窩囊?
嗬嗬,那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於是,那些個自認可以接受城外生活的人,就想著要出去了。
不就是沙漠嗎?不就是炎熱嗎?不就是一些毒蟲什麼的嗎?
誰怕誰啊!
為了以後的日子,拚了!
反正就是這麼一個方案出台,城內城外的人都消停了。
少數人當場就拍板,要進城的,要出城的,當時就做了決定,辦了手續。
但大部分人搖擺不定,心想這不今天都11號了,馬上就15號了,到時候可以進城/出城參觀一下,知道那是什麼環境什麼生活,那時再做決定也來得及。
這麼想著,也就不會再鬨事了。
那些擔心城內/城外家人的人,也都按捺下來,還有幾天就能見麵了,不急。
衛月歆就眼睜睜看著一場動亂消弭於無形,不由心生佩服。
這個方案實在是不錯,城裡城外都有各自的好處,又都覺得彼此的飯更香,而恰恰,吃哪碗飯是可以自己選擇的。
那人們就都跟自
己較勁去了,使勁地在自己心裡比來比去,糾結來糾結去,誰還會跟政府過不去?
說白了,人們要的就是這麼一個選擇的機會。
彆人給強製安排的,覺得不好,非得自己比較一番最終做出來的決定,才會心甘情願接受。
就算有那既要又要,兩邊的好處都想要的人,不用政府出手,就得被身邊的人嫌棄貪得無厭,這種人就算集結起來想搞事,也是不成氣候的。
衛月歆感慨,對衛像紅說:“看,聰明人還是很多的,我們還有的學啊。”
衛像紅有些疑惑:“說是要在外麵建外城,可是在沙子上建得起來嗎?”
“額,你要相信這裡的技術。”
“那也需要很多時間吧?”
應該是吧。
所以,外麵的人彆看有個房子產權在前麵釣著,但真想拿到屬於自己的房子,且等著去吧。
可政府就是畫了這麼一張餅,就把人套住了啊。
至於五年後的新家園和甲級戶口的好處,那就是更大更圓但也更遠的一張餅了。
不過疫苗這張餅,當下倒確實可以吃到的。
青陽市防沙城政府宣布,傍晚六點,進行疫苗接種的領號,那時城外有多少人,就多少人先參與領號,領到後就可以開始接種了。
至於還沒來的人,隻能等下一批領號。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城外的人又激動了。
衛月歆:抬頭看了看還高懸在天邊的太陽,很好,又能拖幾個小時了。到六點,疫苗能生產出更多了。
問其他任務者,他們所在的防沙城也是差不多的操作。
……
太陽西斜,陽光卻依然非常毒辣。
被暴曬了一天的沙麵滾燙滾燙的。
下午五點,青陽市防沙城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幸存者。
這些人挨著防沙城圍了一圈,各自找地方,撐起帳篷,躲在裡麵避免暴曬,好歹才能喘一口氣。
有的人帳篷比較高級,像個小房子似的,下麵還有一層比較堅固的隔潮隔熱墊,這會兒就比較舒坦了。
有的人的帳篷就是一層布,裡麵空間也十分狹小,往裡一窩,憋悶不通氣,坐在地上還燙屁股。
還有的人就直接沒有帳篷,可憐巴巴地用衣服蓋著頭,或者躲在彆人帳篷底下。
宋家一家三口氣喘籲籲地來到這裡,渾身鬆懈下來,就想往地上倒,宋濤讓老婆女兒坐著,自己看看彆人,找了個空地搭帳篷。
鬱從真休息了一會兒,過去幫忙,宋之玉也過去幫忙。
三人合力,很快把帳篷搭了起來,他們這帳篷還挺大的,門前還有一個很大的天幕,這會兒支起來,撐起了一大片陰涼。
就是沙地鬆散,防風釘很難固定,隻能用支架簡單地撐著。
母女倆拉下帳篷的門簾,在裡麵換衣服,把鞋子裡的沙子全都倒了,然後用濕巾擦乾淨腳,把上頭走路磨出來的血泡給挑了。
宋濤就守在門口。
不少人過來蹭陰涼,宋濤也不趕人,反而很友善地和人聊起來。
比如,為啥大家都呆在防沙城前而不進去。
他們路上可是聽人們說,要衝進防沙城裡去的。
結果到了這裡,一看這麼多人都呆在城外,也就不衝了,覺得這裡麵一定有什麼緣故。
比他們家早到達這裡的人就巴拉巴拉地說了。
宋濤聽完很吃驚:“看來住哪裡都有好處,也有壞處。”
“就是說啊,我到現在還沒決定好呢,你們家呢?我看你們夫妻倆正當壯年,女兒也這麼大了,就住外麵也成啊。”
宋濤看了眼帳篷裡,含糊道:“就怕不安全。”
其他人一聽也就明白了,剛才他們都看到了,鬱從真母女雖然都曬得跟糖糕似的,但那模樣一看就是長得好,宋濤有這樣的擔心也不奇怪。
有人就笑道:“嗨,不用擔心,大家都不是什麼壞人,而且你看到遠處的兵哥了嗎?城裡出來的,就擱這到處巡邏,有鬨事的直接記黑名單,領號得往後捎,記得多了好像還影響以後的福利。”
另一人接口:“聽說明天就要開始建外城了,你可以去乾活,老婆女兒也可以找活乾,隻要不落單,哪有那麼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