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費用也不高,根據距離遠近,一個孩子一個月的費用從幾斤糧食到十幾斤不等。
沈爸爸低聲道:“等於一個月交一點糧食,就可以把孩子送到有地暖的學校去。”
一般人家肯定是願意的,這其實也是政府變相地保護、優待孩子們。
同時也有擔心孩子學壞了的因素在吧。
從幼兒園到初中這個階段的孩子,一直拘在學校裡,就能保證他們的三觀不會走大樣。
而高中更是三觀定型的重要階段,且這個年紀的孩子破壞力已經有點厲害了,留在學校裡也是防止他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不由看了看自家兩個孩子,有點遺憾,要是這兩個還在讀書,他也想把人送去學校,可惜,大學怎麼不開學?
沈夏:“……”她戳戳倪嘉元,跟他咬耳朵,“我爸一定是嫌棄我們已經畢業,不能再把我們送去學校。”
倪嘉元抓住她的手:“噓,繼續聽。”
外麵宣傳車還在繼續。
第二件事是,明天開始,公交重新運營,公交線路是新規劃的,具體的大家可以關注一下附近的公交站。
第三件事,政府要發放作物種子和化肥,每家每戶都會發到一份,帶著身份證或戶口本去最近的公交站就可以領取。不會種的,這周六就每家就安排一個人去小學學習。
宣傳車漸漸走遠,大家都挺振奮的,這三個都是好消息啊。
沈爸爸和倪爸爸結伴出去了解公交線路,外麵路燈是24小時亮著的,不過是隔一盞亮一盞。
哪怕室外很冷,燈下依然會聚集不少人,都是來蹭光做事的。每個人呼出的白氣在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這會兒不少人都去最近的公交停靠點,這裡果然已經上了新的站牌,站牌是熒光的。
往上麵一看,經過這裡的隻有一班車,9路
車,四十分鐘才一輛,車費起步就是一斤糧食,坐得越遠,車費越高,不再是從前的統一兩塊。
不過好處是,這公交也有警車護航,安全性還是比較高的,至少比自己開車出去要安全。
除了這個,還有一張公交路線圖,上麵分布了十幾條公交線路。
兩人將兩張圖都拍下來,回家研究。
在研究明白這個路線後,沈家人發現,從這裡去姑媽家,隻需要倒一班車。
沈爸爸沈媽媽就打算去看望一下,回來的時候順便就可以去把種子和化肥領了。
沈夏聞言,忽然說:“我也要去看。”
對上女兒的目光,沈媽媽有點明白了,她有點擔憂:夏夏。?_[(”
沈夏挽住她的胳膊:“我想去看看姑姑和表姐,之前說好要去參加表姐的婚禮,後來沒能去成,我就想去認認人。”
也是想證實一下,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夢中見到的人。
倪嘉元此時說:“我也應該去拜訪的。”
沈夏說:“你就不用啦,我們去坐坐就回來,又不是要正兒八經地走親戚。”
倪嘉元看了看她,總覺得她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不過既然不讓自己去,那他就不去了。
沈家三人帶了一些物資,用一個紙殼箱裝了,踩著公交的點出門,倪家父子還一路送到站。
很快,公交開來了,它就仿佛是從深淵裡開出來一般,兩個車燈大大的,燈光照得很遠。而且果然有一輛警車護航,搞得等車的人不由得都嚴肅起來。
車子到達跟前,大家依次上車。
公交還是之前的公交,車上有售票員,等大家坐下,售票員就挨個過來問要去哪裡。
“你們三個恒安路口下是吧?一個人一斤糧食,三人就是三斤,你們是一起付嗎?”
沈爸爸已經研究好票價了,這會兒就直接從包裡拿出一袋東西。
售票員打開一看,是乾玉米粒,這個也是收的,檢查一下質量,過秤:“好嘞,正好三斤,票您拿好。”
售票員把玉米粒的袋子放進箱子裡,又去下一個乘客跟前,這個乘客給的是乾黃豆,裡麵有不少壞豆子。
沈夏這麼看著,就跟父母說:“要是大家都拿壞掉的糧食怎麼辦?”
售票員正好聽到,回答說:“我們現在是試營業,接下來國家應該會推出各種各樣的糧票,坐公交隻要拿出相應糧票就行。”
大家麵麵相覷,糧票都出來了?
“現在好多地方都不收現金了。”
“是啊,普通商店雖然說被要求不能惡意漲價,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漸漸地都不收錢了,也就國營的銷售點還收現金。”
“不過銷售點限購啊,其實就是用物資把大家手裡的錢收回去。”
“有糧票也好,這就等於是新的貨幣了,至少不用搞什麼以物易物。”
“那以後舊錢都作廢了?”
售票員說:“好像是
按比例換成糧票,不過這個過程中也要納稅?,也是分級納稅。”
人們:“……”
納稅果然是亙古不變的國家大事。
“不過也挺好了,至少以前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不會作廢。那銀行卡和支付軟件裡的錢呢?”
“好像也能換,不過換之前要清算個人財產的,有貸款的,還要倒欠國家糧票。”
啊,這個啊……
問話的人撓撓頭:“那有貸款的人肯定就不去換吧。”
“那是不去換就能不換的嗎?肯定有對應的辦法啊。”
“唉,就算末日來了,該還的貸款還是得還啊。”
突然又再次感到了生活和金錢的壓力,人啊,什麼時候都不容易。
沈夏默默聽著,看著,不一樣,和她夢裡的混亂失序、燒殺搶掠完全不一樣。
就感覺,現在的世界,除了天黑了之外,彆的幾乎沒有變化。
很快到了恒安路口,三人下車,就站在公交站等,周圍還有其他人,三人都非常警惕。
從公交站裡望出去,簡直就是一片黑茫茫的,好在還有路燈和樓房的燈光。
十多分鐘後,車子就來了,他們再次上車。
再次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們一下車,就看到陳立一家人在路邊等著。
沈媽媽很詫異:“表姐,姐夫,還有星星,你們怎麼在這裡?“
陳立笑道:“你們打電話來說要過來,我就想著,公交站離家裡有段距離,還是過來接一接比較好,反正我們閒著也是閒著。這是夏夏吧?”
沈夏看著麵前莫名熟悉的女人,點點頭,又去看那個表姐徐正星,抿了抿嘴,叫了人。
六個人打著手電筒,一起往姑媽家走,沈夏有點恍惚,沈媽媽悄聲問她:“怎麼樣?”
沈夏也小聲說:“她們就是夢裡見到的樣子,給我的感覺,很熟悉。”
沈媽媽握緊她的手,沒有再說什麼。
來到姑媽家,一大家子人擠在這裡,姑媽家的表弟也帶著妻小回來住了,陳立這邊一家三口,隻分到一個小小的房間。
不過人多的好處是,他們每個月分到的電不少,不過就算如此,整個屋子都沒開燈,一整個烏漆嘛黑的。
“我說家裡電多,做飯還是用電比較好,就去淘了一個電磁爐回來。之後我媽就不舍得用電了,我們吃飯都到外麵路燈下吃的。”
陳立不好意思地笑道,過去打開燈。
沈媽媽看過去,發現這家人對於他們過來就要開燈這一點,有點不滿似的。但看到他們是帶著一個箱子來的,眼裡又冒出光來。
沈媽媽笑笑,打開箱子,這次他們帶的就是一點吃的,往徐正星手裡塞了一些,剩下的就給了姑媽。
“表哥表嫂真客氣,來就來,還帶這麼多東西。”
姑媽的兒媳笑眯眯說著,就要把箱子抱走,結果被姑媽狠狠一瞪,隻能訕訕放下。
姑媽從箱
子裡翻出一包肉乾,立刻就塞給兒子和孫子兩根,剩下的誰也不給動,便是她的小孫女想吃,也沒有得到。
沈媽媽看了,不易察覺地皺皺眉,她就是不喜歡這家把男孩看得比天還重的做派。
她轉過頭,跟陳立說話:“……以後有什麼打算?”
陳立也隻當沒看到她媽的做法,說道:“離這五分鐘路程,有個工廠,我們一家三口現在就在那做臨時工,掙得不多,但也能混到一頓飯。不過從昨天開始活也不多了,好像是原材料在其他地方暫時沒法運過來。
“這政府不是要發種子嗎?我就想能不能包一塊地……”
姑媽立刻打斷:“還是彆想那個,現在種地要補光燈,那個燈去哪裡弄?那個電又要花多少?我看做做臨時工也挺好的。”
陳立頓了頓,不受影響地繼續說:“在這之外還有一個活,現在家家戶戶都不願意出來,特彆缺跑腿的,聽說之前的外賣公司要改行做這個跑腿的業務,到時候我們倒是可以去報名。”
沈爸爸接話:“這時候在外麵跑,也不安全啊。”
陳立笑道:“安海市已經很好了,我跟從前的鄰居通過電話,那邊這會兒還亂著,安海市卻到處都是巡邏警,小心點,問題不大的。”
姑媽又在那邊嚷嚷:“那個不是要交什麼保證金嘛?一人要交二十斤糧的保證金,這麼多糧食扔進去,一個月也未必賺得回來,瞎折騰什麼?還是跟你弟一樣,繼續在廠子裡乾活,沒活的時候就休息,多安穩啊。”
陳立表情都有點僵了,吸一口氣,和沈媽媽聊起彆的。
沈家人離開的時候,陳立一家又給送到車站,看著他們上車才回去。
沈夏有點同情:“表姑姑從前不願意留在家裡,是有道理的,姑奶那些話也太叫人窒息了。”
沈爸爸說:“你姑奶就是這樣的人,不過她雖然重男輕女,但對你表姑還是關心的,不然她也不能舉家跟著回安海市。”
說著他頓了頓,表情有點意味深長。
陳立一家在這裡日子不好過是一定的,但跟他們說那些,也未嘗沒有希望他們幫忙的意思。隻不過沒有把話說透,免得彼此尷尬。
沈爸爸問:“你對這個表姑和你正星表姐真的有印象?”
沈夏點點頭:“好像和她們生活了很長時間,夢裡有幾個片段,是表姑帶著我們在什麼廠子裡乾活,表姐力氣大,就會幫我分擔很多。”
還有幾個片段,是有人對她動手腳,表姐把人趕走。
沈爸爸歎了口氣,摸摸女兒的頭頂:“爸爸知道了。”
在夢裡,陳立照顧過他女兒,那他當然要回報的。
回頭他就和倪爸商量了一下,把陳立的丈夫,他表姐夫塞進了老劉的公司裡。
老劉那個小公司輾轉接到了相關的政府工程,有很多活乾,活挺重的,人手也挺缺,但他們招人的標準比較高,怕有心思不正的給弄出事。
壞了口碑事小,壞了政府的
事那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經過倪爸介紹的,再加上沈爸爸給了點物資走後門,很容易把表姐夫給塞進去了。
至於徐正星,在銷售點招人的時候,他走關係給人安排去麵試了。
徐正星自己也爭氣,靠著力氣大、眼裡有活這一點應聘上了,賺的也是個辛苦錢。
幾個月的時間,自然而然地把兩人的工作給安排好了。
陳立對此極為感激。
這個時候,氣溫已經穩定在零下二十多度,到處冰天雪地的,水管都凍裂了,加上停水,十天半個月不來自來水也是常事。
陳立就和一些婦女一起出門,到處摸黑收集比較乾淨的碎冰、積雪,靠這個,也能掙點吃的。
她就特意給沈家送來了一大桶乾淨的冰雪,另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些羊絨,給沈夏做了兩身衣服,還勾了好幾雙棉鞋,一起送過來。
再後來,那父女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買了點禮物送來沈家,又給姑媽一袋子糧食,就當借住費,然後在外麵租了房子,一家人搬了出來。
得知姑媽一家穩定下來了,沈夏終於沒有再做那些噩夢,感覺就像是卸下了一個擔子一般。
倪嘉元對她的變化看在眼裡,不過什麼都沒問。
……
一年,兩年,三年,人們在黑暗中度過了一年又一年,每一年除夕,都特彆熱鬨,特彆盛大。
所有人都在慶祝,又過去一年了,離十二年結束,又近了一點。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盼頭,大家才能這麼一年一年地熬著。
在第六個年頭,沈夏和倪嘉元在兩邊父母的見證下,結婚了。
他們參加的是集體婚禮,也是政府為了活躍氣氛辦的。
一對對新人在濃重的夜幕下,在彩燈的照射下,在周圍人們的祝賀下,喜結連理,將牽手走完剩下的六年。
結婚當天,沈夏神秘地跟倪嘉元說:“永夜第一年的時候,我常常會做一個夢。”
倪嘉元抬起頭,深深看著她:“正好,我也是。”
沈夏愕然:“什麼時候,你怎麼沒說過?”
“大概是第二年的時候開始的。”
沈夏表情奇怪:“不會是我做完了然後你來做吧?你夢裡都有什麼?是不是那十二年裡的經曆?快跟我說說!”
倪嘉元笑問:“你的夢裡了?”
沈夏有些不想提起,但還是吧嗒吧嗒給說了。
她雖然受到了夢境的一些影響,但到底那隻是斷斷續續的夢,她本人這幾年,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日子也沒有什麼不順心的,所以性格依然帶著小孩子般的稚氣。
倪嘉元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後揉揉她的頭發:“辛苦你了,可惜我沒有在你身邊。”
沈夏皺皺臉:“就是說啊,要是有你就好了,我的夢就做到太陽重新出現,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我們有沒有再見麵。”
倪嘉元肯定地說:“有的。”
沈夏吃驚:“真的嗎?你夢到了嗎?我們是怎麼見麵的?”
倪嘉元攬著她,也說出了自己的夢境,那十二年中的經曆一筆帶過,卻說了很多他們重逢後的事情。
“後來,我們就一起在這個小院裡,平靜地生活下去了。”
沈夏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真好,哪怕過程那麼苦,但至少結果是好的,就是可惜爸媽們都不在了。”
倪嘉元點點頭,目光溫柔極了:“不過,那隻是夢啦,現在的一切,才是我們真實的人生。”
沈夏也點頭:“對啊,現在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想了下,她說:“感謝天幕。”
倪嘉元點頭,真心意識地說:“是啊,感謝天幕。”
感謝天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和結局。
夢裡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離開,好不容易和愛人相守卻,卻很快又要天人永隔的痛,總算不用再重演。
他看著一臉輕快,毫無陰霾的妻子,心裡再一次的慶幸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