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清晨還帶著些微的涼意。
一大早,李老頭就牽著牛來到了水田邊。
牛被扔到一邊的荒田裡自己溜達著吃,而他卻熟練地挽起了褲腳。
粗糙的、帶著黑色瘢痕的腳一腳踏進軟綿綿的淤泥裡,饒是李老頭覺得今年自己身板壯實,也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哎喲喲,這可涼啊!”
正說著呢,就見岸邊宋檀正挑著擔子過來,擔子裡滿滿當當全是茁壯的秧苗,被紮成一捆一捆的,整整齊齊擺在上頭,堆堆疊疊,萬分飽滿。
然而她單肩扛著,一手輕飄飄的搭在扁擔上,那熟稔的姿態,毫無壓力的動作,仿佛自己個兒是個彪形大漢,而不是眼前這瘦弱的姑娘!
李老頭見狀,又是忍不住“哎喲”了一聲:
這姑娘家,可真是個種地的料啊!
宋檀站在田邊看著他:“李爺爺,你怎麼下田了?這水多涼啊!”
說實在話,這會兒踩進去有一會兒了,李老頭的腳掌陷在淤泥裡,反而覺得有些暖融融的。
身上穿的又厚,並不覺得涼了。
他於是也想起了當年自己在稻田裡揮汗如雨的豪情,大著嗓門道:
“沒事兒,插秧你可比不上我!”
宋檀梗了一下——那要論手動插秧,她肯定是比不上的。
要是用法術嘛……
指尖動了動,試著試把擔子裡一捆捆的秧苗往上抬了抬——
唉!
貧瘠的靈氣尤其不頂用,也就隻能抬了抬了。像往前一個彈指一樣,每簇秧苗都齊齊栽進田裡的那幅盛景,搞不好這輩子都見不著了……
但秧苗插得再好,也架不住李老頭如今年紀大了呀。
宋檀有些著急:“我這提前插秧呢,這水多涼啊。今兒真沒打算叫您下田去。”
她這樣一說,李老頭還不樂意了:
“咋滴,你嫌我年紀大乾不動是不是?快把秧苗扔下來,我這就給你插!看咱倆誰栽的好!”
“我告訴你,你爸都比不過我。”
比不過的宋三成這會兒也趕了過來,看見李老頭在田裡,瞬間樂了:
“李叔,還是您來的早啊!”
說著脫掉膠鞋,毫不猶豫的挽褲腿下了田,登時就一個擺子——
“哎喲,這水可真涼啊!”
能不涼嗎?宋檀快氣壞了。
連隨後趕來的宋有德也在岸邊罵道:“你們兩個真是!多少年不種地,都忘了這才幾月?檀檀說插秧你們就敢跟著插?!”
“我要不是一大早看她在那裡薅秧苗,我都不知道這會兒就要種稻子了。”
他們這裡沒有人種雙季稻,因此插秧一般都是等在四月底五月初的。
自家的孫女可好,長這麼大也沒讓她下田插過秧呢,她自己可遇了把秧苗,就趕四月初往下栽。
那天時不到,長出來的東西能好嗎?
宋檀也尷尬。
這回其實真是她的失誤,畢竟誰修真種地還看天時啊?
彆說一年兩熟了,不講究口感和品種的話,一個月兩熟都沒問題。
她尷尬的後退一步,把秧苗露出來:“爺爺你看,我這秧苗長得多壯啊,這要是再不插秧,回頭該長不好了。”
宋有德低頭一瞧:好麼,確實是前所未見的茁壯秧苗,那綠的都快滴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