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一幫扛著大鐵鍬的男同誌們,混身是土,從勞改農場那邊走了回來,從小白樓的後麵經過,雖然說看起來都很累,但是都鬥誌昂揚的。
顯然,這幫年青人雖然還沒從農場裡挖到寶,但是很開心。
“鄭凱是個好隊長,夠哥們,夠義氣。”一個說。
另一個則說:“咱們這個勞改農場裡都是好人,民兵隊長尤其是,以後他就是我大哥。”
蘇櫻桃正在從烤箱裡往外端烤紅薯,一聽鄭凱,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嬸嬸,看我,這回是真功夫啦,嗨嗨哈哈!”不及蘇櫻桃細想,湯姆從門外進來,就在比劃他的手腳。
這回據說是張兵兵又不知道從哪兒求來的武功秘籍,總之湯姆學的嗨嗨哈哈的。
珍妮則在說:“嬸嬸,抱雞啦,抱小雞。”
春三月,抱小雞,龔大媽孵了一窩子的小黑五類,一個個圓圓白白的,因為今年要養的人多,好些人都問龔大媽要小雞兒,珍妮早看好了幾隻,著急的不行。
“先吃紅薯吧,看看你叔叔的烤箱多好,這紅薯烤的多香啊。”蘇櫻桃極力的給倆孩子推銷著她的烤紅薯。
不放油來炸,湯姆就不肯吃紅薯,珍妮倒是願意吃一點,但她的胃口本身小的就像貓咪一樣。
家裡最多的就是紅薯,最後隻剩蘇櫻桃一個人整天消化它,抽空,她的稿子也不能停,得經常寫,畢竟多投稿,多中稿,她才能一直維持這個G委會主任的威望。
而今天呢,蘇櫻桃給湯姆安排了一個任務,讓他去找張冬冬主動的玩一玩,而且還讓他給張冬冬送個自己烤的,噴噴香的紅薯。
湯姆覺得紅薯有啥吃頭啊,呸呸呸,他才不愛吃,而且他還覺得張冬冬就是他不愛這個國家的主要原因。
“就跟咱們倆用寶藏騙了好多人下放一樣,這是任務,要能做好,我給你包牛肉餃子吃。”蘇櫻桃於是說。
湯姆抱著個紅薯,好吧,彆彆扭扭,看張冬冬從門前經過,衝過去遞給,然後轉身就跑回來了。
彆人家又沒有烤箱,而用木炭,或者在灶裡烤的紅薯畢竟臟啊,也不可能像櫻桃這個一樣,表皮焦焦的,中間又軟軟的。
張冬冬可是從小吃保大媽的飯長大的,幾乎沒嘗過美食,捧著紅薯愣了一會兒,居然輕輕咬了一口。
事實上,在蘇櫻桃夢裡,珍妮曾說過,就在鄧博士要下放前夕,湯姆被人逮到密林裡,給吊起來,用紅柳條從頭到腳的狠抽過一回,差點把孩子給生生抽死,而蘇櫻桃一直懷疑的抽湯姆的那個孩子就是張冬冬。
但是看著張冬冬抱著一隻紅薯,儘量躲著人,貪婪的啃著,時不時賊瞄瞄瞟她一眼的樣子,她又覺得將來打湯姆的那個人,怕不是張冬冬吧。
這院裡的孩子總體都還挺正的。
“張冬冬?”蘇櫻桃於是喊了一聲,想搭話。
這孩子比兵兵瘦一點,屁股蛋子翹翹的,一聽喊聲嗖的就跑,比兔子還快。
不過做為一個能降伏得了張兵兵的壞阿姨,蘇櫻桃能降服不了這個小屁孩,時間問題罷了!
雖然珍妮一直鬨著要小雞,但是蘇櫻桃暫時卻不要,二三月養小雞,能活一小半都不錯了,她得等雞大一點,寧可多拿幾顆蛋換幾隻大雞回來,那樣才容易養活。
彆看張冬冬理都不理蘇櫻桃,但是用烤紅薯哄了幾天,孩子就跟喂熟了的狗一樣,每天同一時間,就會經過蘇櫻桃家的門口。
但今天,張冬冬沒有等到小洋崽子湯姆送的紅薯,反而,蘇櫻桃帶著幾個小屁孩兒,看起來是要出門?
“湯姆,走啦,今天晚上咱們去撈條魚,你們幾個不能喊,也不能傳揚出去,大家一起悄悄去撈魚,好不好?”蘇櫻桃燙彎了一根針,這不周末嘛,而博士最近又出差了,說好了今天回來,天天紅薯稀粥的,總得給博士準備點兒硬菜吃。
看得出來張冬冬極為羨慕,也想跟著去,不過他也特彆謹慎,不想跟蘇櫻桃有多的接觸。
到了河邊,現在正是河冰剛剛消融的時候,自打蘇櫻桃開了先河之後,畢竟少魚少肉的年月,河邊也有些人在零星的撈魚。
一個撞見一個,當然急急忙忙的要躲,吃萬人坑的魚,畢竟不怎麼光鮮嘛。
張冬冬是第一次來,但這孩子顯然有經驗,看蘇櫻桃居然往針上串著餅乾,忍不住就要喊:“餅乾一口就被魚咬掉啦,要穿蚯蚓,快看,我這兒有蚯蚓,就不給你們。”這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你這經驗肯定是你爸教你的。”蘇櫻桃說豎起了大拇指:“冬冬真棒!”
“才不是呢,這是我舅教我的,我爸早死了,你連這都不知道。”一臉的鄙視。
激將法蘇櫻桃用的可好了:“那你舅舅沒跟你傳授所有的經驗嘛,那麼乾的地方怎麼可能有蚯蚓,蚯蚓可在河邊,你舅肯定是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對吧?”
張冬冬撇了撇嘴,不說話,而且扭過了頭。
這不像個孩子,當然,12歲不算小孩子了,大多數時候一般人拿他可沒辦法。不過蘇櫻桃畢竟是比張冬冬大幾歲的大姐姐,屬於孩子的那種惡作劇天賦還沒丟,同時她又有成年人的那種狡敏和老道,所以一邊釣著魚,她還得再激一句:“釣魚可不是一般的書呆子能玩兒轉的,那些臭老九們就隻會讀書,哪像我會釣魚,我們家的孩子就有魚吃。”
“我舅舅不是書呆子,而且特彆厲害。”張冬冬簡直忍無可忍。
“有多厲害呀,知道我家博士嗎,他都會撈魚,比你舅舅厲害多了。”蘇櫻桃說。
“我舅可是咱們秦州最大的小H兵兵團東風會的首領,他可厲害了,專治鄧博士這種人。”張冬冬脖子一犟,哼的一聲,從牙縫裡,蘇櫻桃都能感覺到,他對博士的恨意。
保劍英是獨女,至少從檔案上看沒有親弟弟,但是像保劍英和毛小英這樣的女同誌,不僅是親的,就是堂弟堂哥,表弟表哥,她們都會拉入麾下,憑借一種天生的,母性式的責任感,一般都會來往的很親密。
凡人做一些壞事,總得有個幫手,張平安是保劍英的左膀,她必定還有一個右臂,而櫻桃現在從張冬冬嘴巴裡套的,就是保劍英的另外一條臂膀。
從張冬冬的語氣裡可以聽得出來,他有個很厲害的舅舅,是東風會的頭子。
蘇櫻桃所記得的,東風會的頭子叫牛百破,鐘麒死了之後他就是秦州這些頭子裡最風光的了,而蘇櫻桃剛來的時候,來批鄧博士的那位牛同學,就是牛百破的堂弟。
“你胡說,東風會的老大叫牛百破……才不是你舅舅。”蘇櫻桃跟小孩吵架可有經驗呢:“兵兵,衝衝,湯姆,你們幾個說張冬冬是不是在吹牛?”
一群小屁孩兒斜著眼睛鄙視一個小屁孩兒,形成團體的鄙視,這種殺傷力,就問你大不大?
“我才沒吹牛,牛百破就是我舅,你們知道他名字是怎麼來的嗎,他從小先是得了百日咳,一熬過去就是白喉,白喉完了破傷風,他都挺過來啦,所以他才叫百破。”張冬冬終於一本正經,打算說服這幫無知之徒了。
這家夥說的跟蘇櫻桃所知道的有效信息,居然是完全吻合的。
而那個牛百破,恰恰是將來要叫整個秦州地區,所有的單位廠礦聞風喪膽的人,他到哪個單位,哪個單位就得停工停產,集體下放。
但令蘇櫻桃沒想到的是,他會是保劍英的姨家表弟。
“我們才不信,衝衝你說對不對?”蘇櫻桃還要故意激張冬冬一下,繼續麻痹這個小敵人。
“魚,魚!”珍妮搖了一下蘇櫻桃的手臂。
蘇櫻桃連忙一撈,一條尺長的大黑魚,兩根須子不停的左右擺著。這是大青鯰,油光水滑的,蘇櫻桃一把甩在岸邊,徐衝衝先奔了過去:“嬸嬸,魚釣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