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把博士的雞窩給拆啦?”蘇櫻桃失聲問說。
那可是鄧昆侖一塊磚一塊磚的替她蓋起來的,來自無產階級的拳頭,真的給鄭凱拆掉啦?
“咱也不敢問,一問他就說,怎麼,大媽你也想拆雞窩?咱也不敢說,一說他就說,大媽,你要想拆我替你拆。”龔大媽都快哭了:“咱們小白樓最近沒得罪人啊,看著是個民兵,他咋就那麼橫呢?”
跟夢裡一模一樣。
鄭凱當時不說話,但是卻暗地裡跟蹤她,而且到了小白樓就開始找活兒乾,哪有丈人丈母娘不愛女婿乾活兒的呀,他先拆了雞窩,再給你蓋一個,這要蘇櫻桃真的未婚,家裡還有長輩,就憑這一手,長輩就會被他給折服。
而鄭凱的老三套還不止於此。
“嬸嬸,還真有盒子炮,嗷,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湯姆看見窗台上擺著三把木頭雕的盒子炮,眼睛都直了:“嬸嬸,你說這盒子炮是哪兒來的?”
哪來的,肯定還是鄭凱放的。
還等啥,蘇櫻桃直奔後院,而鄭凱呢,正在新雞窩上砌最後一塊磚。
“同誌,你誰啊你,跑我們家來乾嘛?”蘇櫻桃是真生氣了,於是問。
鄭凱恰恰就是她夢裡的表現,土布軍裝上沾著土,一根煙沾在嘴角,看到蘇櫻桃走過來,臉紅了一下,但是不說話,隻拍了拍那個雞窩,挑了挑眉頭,那意思是他還挺得意?
鄭凱臉紅了紅,但沒說話,隻是盯著蘇櫻桃看,看會兒又撇開了眼睛。
“咋倆好好聊聊,鄭凱同誌,你這是耍流氓……因為我…”蘇櫻桃於是說。
鄭凱一張嘴巴,語氣居然很衝:“社會主義貧下中農的拳頭裡,你居然在養雞,你知不知道這個問題很嚴重?”
“關你什麼事?”蘇櫻桃挑眉反問?
嚇壞了的臭老九和老蘇修就在他腳下咕咕。
而且老蘇修趁著鄭凱不注意,在他的膠鞋上啪啦,就是一泡屎。
鄭凱一腳踢飛了老蘇修,突然就惡聲惡氣的說:“因為老子喜歡拆,你要不高興,我連你和這幾個孩子一起批D……你這是路線性錯誤!”
所以他是來搞批D的?
………
湯姆和珍妮給他這句惡狠狠的話嚇的倒出一口冷氣,龔大媽怕他要來自家拆豬窩,死死護在豬窩前。
但就在大家瑟瑟發抖時,鄭凱突然聲音又沙啞而溫柔,而且還帶點說給孩子聽的寵溺:“我已經幫你拆了,不用謝我,小同誌,再見!”
這就是個神經病,不但不聽人說話,而且遠遠給蘇櫻桃敬個禮,跳出籬笆,麵朝櫻桃,自我感覺良好又帥氣的,走了。
這樣子比夢裡還糟糕,而要蘇櫻桃記得不錯,這個狂妄自大的家夥,也是最恨資本主義和美帝的。
他要知道這是鄧博士的家,他瞎撩的是博士的老婆,估計得氣的跳起來。
湯姆當仁不讓就是兩把,給了珍妮一把,珍妮也假裝自己成了一個八路軍的小戰士,而且還在湯姆的褲子上給他縫了一個佩槍的位置。
左一把右一把,湯姆的人生在這一刻達到巔峰了。
“那個叔叔可真好,嬸兒,他就是民兵吧,我以後也要當民兵隊長。”湯姆叭叭著盒子炮說。
蘇櫻桃氣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住了。
轉身就在雞窩上蓋了些柴,把它給遮起來了,反正博士最近在跟她冷戰,又不回家,過幾天她再想辦法找人蓋雞窩吧。
至於鄭凱,估計明天就要來掀小白樓的頂子。
到時候她必須堵住他,跟他好好談。
在農場管理不嚴,隻挖寶不勞動,跟牛百破是生死兄弟,還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這都是病,得好好治。
“嬸嬸,薺薺菜,野苜葤,我和張邁躍一起挖的。”珍妮從外麵拎進來一個小籃子,咬唇笑著:“張邁躍說這個好吃。”
男孩子熊天熊地,也比不上女孩子出門一會會兒。
說起現在的糧食分配,就得談談知青的曆史。
‘老五八’,是講櫻桃大哥那幫子人,在58年奔赴的北大荒和邊疆的。
而‘老三屆’,是65、66、67年的高考生們,則從現在才開始下放農村,要等他們的生產力提上來,還得一兩年,67年可是繼59之後,糧食最短缺的一年。
機械廠現在細糧每個月隻供五斤富強粉,剩下的全是苞米麵和紅薯。
但是苞米麵,隻要不加牛奶,不加糖,就能叫湯姆哭唧唧。
所以櫻桃也得變著法子,把飯做好吃一點。
這不,櫻桃覺得,博士跟她冷戰都已經一個星期了,一直在堅持,今天肯定不會回來,但是,這又是一個萬萬想不到。
今天農場挖出了勞工們的屍體,廠領導們於是商量那些勞工的屍體應該怎麼辦。
而鄧昆侖呢,因為父親曾經也是一名勞工,對那些勞工們特彆有感情,所以今天終於找到了機會借磨下驢,就準備回家,明天先去看一下勞工們的屍體。
簡單處理一下,大家再開會,決定把那些屍骨怎麼辦。
幾個領導談完,就分彆過,各回各家了。
往家走的時候,鄧昆侖心裡其實還是不高興,一則,他確實不喜歡應付軍區的人,因為這會拖慢他的工作進度,再則,櫻桃下放了張悅齋,以後還會不會下放張愛國,下放龔書記,而他呢,目前還在積極的從地區給廠裡運作新領導,要新領導來,她會不會再給下放掉?
喝一周的奶粉吃一周的餅乾,那滋味兒可不好受,尤其是聞著家裡的飯香味的時候,口水總是不由的往外汾泌。
他想了又想,想了很多要跟蘇櫻桃談的。
就比如說,他覺得倆人應該約法三章,她得答應他,以後不能隨便亂批亂鬥,尤其是領導們,突然批下去一個,廠裡的工作就要耽誤很多,要一直這樣,總理心心念念的三八大防線什麼時候才能建起來?
沒有三八大防線,一旦美蘇由冷戰轉入正式戰爭,這片國土,又將重新回歸清朝時,那片熾煉一般的戰場。
進了院子,看到院子裡的菜都綠了,而且一苗苗的小菜苗兒周圍土夯的園園的,標語是那麼的乾淨整潔,鄧昆侖的心裡就很高興,再聞到廚房裡那股熟悉的油香味兒,他的心裡更加舒服了。
這輩子活了將近30年,這半年多似乎是他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是因為這種心理上的雀躍,也是看到蘇櫻桃在廚房裡忙碌,腳下眼看沒柴了,他準備去給她抱點柴。
結果轉到後院,定晴看了半天,他總覺哪兒不對。
鄧昆侖親手砌的,那隻剛勁有力的拳頭啊,給鄭凱扒了以後,蓋成了一個又土又俗的,秦州本地的,小土地廟的樣子。
中間有塊瓦上還寫著福德二字。
這磚是他從某個被打倒,並且拆除的土地廟的門上拆下來的。
“我的雞窩,誰他媽拆的?”鄧昆侖發了一聲哀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