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是什麼呢,就是慘痛的經驗教訓書寫成的一行行血淚。
從曾經千家萬戶的滅絕,萬戶蕭索鬼唱歌的淒涼,到現在才過了27年。
警鐘長鳴,不是因為某種儀式感,而是那些死去的冤魂的歎息聲它永不停歇。
但像蘇櫻桃這輩出生在解放後的孩子們,遠遠不知道炭.疽意味著什麼。
隻是發現平常嘻嘻哈哈的徐主任突然變臉,轉身就跑,奔向了衛生所。
博士都變了臉色,開上拖拉機就走。
蘇櫻桃也才發現,瘟疫比自己想象,和老太太們傳說中的,更嚇人。
龔書記隻穿著個背心兒從家裡出來,就開始趕孩子們了:“大家馬上撤,這東西由我們全家處置,你們儘量撤遠一點。”
廠衛生所的焦大夫檢查完豬,有條不紊,把口罩和消毒水遞給了龔書記:“確定是炭.疽了,還好目前隻有動物身上傳染,龔書記,先把口罩戴上吧,消毒水由您去噴,豬的屍體由您處理,這是咱們按照規定做的,您儘量保重自己,好嗎?畢竟傳播人群越少越好,您多保重!”
龔書記接過消毒水,戴上口罩,戴上手套,親自去處理那隻豬了。
回頭不忘吩咐焦大夫:“已經上報市委了吧,趕緊調消毒水,青黴素,咱們全廠的人都要打,一個都不能漏,這東西可不能傳染到人身上。”
“您放心吧,博士親自開著拖拉機上市醫院要青黴素去了。”焦大夫伸了大拇指出來,比劃著說。
龔書記於是揮手說:“我們全家要自我隔離,趕緊把廠長和幾個副廠長,副書記喊來,我要跟他們交接工作。”
年青一輩沒見過瘟疫,雖然知道炭.疽,但是畢竟那隻是傳說,直到此刻,看向來凡事穩重的龔書記親自用氈布裹起一隻像是燒焦了一樣的小豬出門,衛生所的幾個醫生全是如臨大敵的樣子,才隱隱意識到炭.疽是個多麼可怕的東西。
好在正是因為它足夠可怕,領導們也足夠重視,隻是感染了一頭小豬,也隻在一家子人家裡,在發現之後這件事情就從源頭上給掐死,掐滅了。
……
廠裡所有人對青黴素不過敏的人全要注射青黴素,而且是連續十天。
而因為瘟疫,市醫院派了一個醫療專家小組下來,真是無巧不成書,毛小英的母親保醫生,恰恰在醫療小組內,因為她在解放前處理過炭.疽病毒,就被派下來了。
不過令湯姆和珍妮比較吃驚的是,這回的保醫生簡直眉開眼笑:“喲,湯姆,這是變成個洋八路啦,槍可真漂亮,不疼不疼,就一針的事情,好不好?”
保醫生一針戳進去,還真的,一點都不疼。
從衛生所出來,珍妮不說什麼,但湯姆這個從小就心眼兒賊多的孩子就有點納悶了:“嬸嬸,原來保醫生見了我們總是瞪我們,恨不能立刻把我們趕走,但今天她來打針,我以為她會把我打的很疼,但她好熱情啊,打針一點都不疼。”
為什麼?
因為保醫生發現整不倒博士,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博士反而成了國家越來越器重的人材,保醫生就又開始巴結博士了唄,這叫趨炎附勢。
但這話蘇櫻桃不能說給孩子聽,她不想太早讓孩子們見識大人心目中的醜惡與齷齪。
而且,湯姆被保醫生當眾喊成洋八路,看得出來湯姆很高興。
“因為你真正扛起槍,做了一名優秀的小八路呀。”蘇櫻桃於是說。
湯姆把槍一抽:“我還可以更優秀……我叔叔還差兩把鑰匙,我不會告訴彆人噠,但我會悄悄把它都找回來。嬸嬸,我去找鑰匙啦。”
說著,他抽出槍就喊前麵的張兵兵:“布奇老大哥,跟我一起出去玩兒。”
“不要到處喊鑰匙!”蘇櫻桃連忙說。現在知道寶藏的人就那麼幾個,封口不嚴,萬一有人跑農場去找死呢?
湯姆噓的一聲:“我知道!”
蘇櫻桃專門打聽了一下,就發現保醫生還在積極攻堅領導們,想退休後,被返聘到機械廠的醫務室來工作,可惜她原來事情做的太絕,現在再努力,也沒一個人肯接她的招兒。
這就是一個人的為人了,曾經的保醫生為了七份工作把路走絕了,現在再想巴結博士,巴結機械廠,晚嘍。
鄧昆侖這兒,寶藏是找到了,但消息從地委書記那兒就給壓下來了,隻有董秘書,鄧博士和地委書記幾個人知道。
而關於蘇櫻桃所謂的那個夢,現在可是紮紮實實困擾上了鄧博士。
毛靖是毛小英的堂弟,出身三代都又紅又專,而且最近連著給博士寫了幾篇論文,其中有一篇就是關於金芯電纜,這是博士即將上馬的工程任務的,今天周末,他一大早就從內蒙趕過來,讓博士看自己的論文。
其意義再明顯不過,他想和博士一起工作。
“這樣吧,你先回內蒙,論文留下,我再研究一下。”鄧昆侖收下論文,然後笑著說。
毛靖笑著搓了搓手,把一隻帆布袋子遞給了博士,彎腰說:“我姐要活著,看到博士您在笑,一定很吃驚,原來她總跟我說您是一個不會笑的人。對了,這是您要的……這是我大媽專門從市醫院給您調的。”
“去吧。”博士快速從毛靖手裡抓過他給的袋子,立刻把笑給收了。
回到家,大晚上的,都快十二點了,蘇櫻桃和孩子們當然早就休息了。他不想去醫療小組見保醫生,於是自己煮針頭,給自己注射青黴素,注射完再用酒精給玻璃針管消毒,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一心二用,一直在看毛靖的論文。
把針頭和針管煮完,收起來,鄧昆侖深吸了口氣,心裡讚一聲毛靖的論文寫的確實好,這才上了樓。
隻看門縫裡蘇櫻桃的燈亮著,他就知道她絕對還沒睡。
蘇櫻桃的那個夢,因為一場差點就會滅絕秦州所有豬的炭.疽,現在博士不得不相信了。
伸手在褲兜裡捏了捏,掏出一個用牛皮紙封裝的套子來,鄧昆侖吡著牙,就咧了咧嘴巴,抓狂,他的心裡可謂是特彆的抓狂。
那還是三天前,他跑到市醫院去調青黴素的時候,想起來既然同居,自己肯定需要幾盒套子,於是順帶去了一趟醫院的計生科,想買幾盒套子。
恰好醫院計生科的主任是毛小英的小姨,她告訴鄧博士,醫院裡很少有避孕套這種東西,而且也得憑票才能購買。
畢竟現在是主張多生多育的年月,多生孩子多砍樹,可是現在貼在牆上的標語,誰拿避孕套那玩藝兒阻隔生育,這不是跟組織對著乾?
不過這位‘保醫生’特彆的熱情,還跟鄧昆侖說,讓他先回機械廠,不就是避孕套嗎,她想辦法搞關係幫他弄幾盒。
而剛才毛靖給鄧博士的,恰恰就是那位‘保醫生’通過走關係的方式,給博士搞來的避孕套。
果然東方是個人情社會,你要不講人情,不講關係,連盒避孕套都搞不到。
博士總覺得自己給毛小英的母親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正在努力的拖入一個‘人情怪圈’,但就像瘟疫一樣,他似乎還無法完全把自己和這種東方式的人情怪圈給摘離開。
而毛靖呢,他要不要調到自己的工作間來?
進了門,蘇櫻桃躺在床上,於筆記本上寫著什麼呢。
她的農場可謂搞的有聲有色,連鄧博士家媽都拉來了,而最近幾天,還真把鄭凱給變成了一頭老黃牛,據說鄭凱一個人一天就能開二畝地。
“我的那個問題,你有標準答案啦?”蘇櫻桃回頭看鄧博士兩人手叉在兜裡,於是說。
美麗的東方姑娘,手裡握著一隻紅色的,鑲著鑽石的鋼筆。
鄧昆侖攤了攤雙手:“不,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說湯姆會為M國人做事,因為他的父親,一個生物學專業博士,他的母親,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律師,都是被M國的特工乾掉的,我有確鑿的證據,而且現在還留著,將來也會把證據給他,要他將來真的為M國人做事,你不懂我的風格,我很可能會一槍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