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前段時間生了場病,居然沒問我要錢,自己去住院了,聽說治療的還不錯,現在已經回家了。”走了會兒,鄧昆侖突然說。
一個大家庭是扯不開,撕不斷的。
鄧昆侖隻知道他大哥生過病,可不知道二嫂一家子前段時間相繼感冒,病倒過一場。
鄧老四不想住老院子,也想蓋新房,為此天天跟毛紀蘭吵架,最後,毛紀蘭隻好妥協,蓋他們倆口子蓋一個新院子。
這些雞行蒜皮的事情,要不是有密林農場,毛紀蘭一個月有二十八塊錢的工資,幾個嫂子們也都暗暗有經濟來源,那一樁樁一件件,隻要發生了,毛紀蘭就得腆著臉來找他鄧昆侖。
哪一件哪一樁,不都得他掏錢解決。
所以說哪有什麼家庭和睦,蘇櫻桃覺得自己是在負重前行。
倆人正走著呢,鄧昆侖突然又說:“相比解放前,我三歲的時候走在這條路上,這個地方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所期待的,是秦工能在某一天因為各種重型,大型器械,以及生產線的問世而震驚世界。
而現在這還是一個灰突突的小工廠,處處都帶著日本人的烙印。
這可是蘇櫻桃的生日呐,這麼浪漫的夜裡,他提這種掃興的事兒乾嘛?
“咱們回吧,怪冷的。”蘇櫻桃於是說。
真掃興,她丟下湯姆和珍妮,她還以為鄧昆侖要給她玩點什麼花樣呢,卻沒想到,他看著這座工廠,眼裡依然是他雄心勃勃的事業。
但是兩人突然就聽到遠處有一陣陣孩子呼喊的聲音,隱隱約約還有人在喊:“電影,真的是電影。”
蘇櫻桃不僅喜歡跳舞,還喜歡看電影,更喜歡喝酒開車,各種享樂方麵的事情她都喜歡。
一聽電影,她頓時興奮了,轉身就跑:“電影,廠裡來人放電影啦。”
現在正是放映機奇缺的時候,而且逢年過節,一般都是先農村,後城市。
機械廠這種地方很難排到放映名額,今天晚上這是走了什麼大運,居然排到電影了?
“我今天專門跟宋書記打過招呼的,從市委調的放映機,你還真挺喜歡看電影的?”鄧昆侖跟在蘇櫻桃身後,大概是突然發現自己終於做了一件叫對方喜歡的事情,還頗有幾分得意。
“放什麼電影啊,你能不能跑快點?”蘇櫻桃邊跑,邊回頭說。
鄧昆侖不喜歡跑,而且電影得9點才開場,他和蘇櫻桃的坐位有學生專門替他們占著的,真不用那麼著急。
“我問過吳曉歌和毛靖他們,他們說《甲午大海戰》最好看,你想看那個。”鄧昆侖說。
“《甲午大海戰》,那不是戰爭片,從頭到尾不是噠噠噠就是在死人?”蘇櫻桃一聽氣壞了,好好過個生日,翻過年她就二十歲了。
這個生日,還得聽機關.槍在電影上噠噠噠一晚上?
好在鄧昆侖立刻說:“但我覺得你是個女同誌,更喜歡看愛情片,有一部特彆經典的愛情片,《蒂凡尼的早餐》,據說才引進過來,市委答應了我的請求,準備放一場,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看。”
《蒂凡尼的早餐》,赫本,那確實是蘇櫻桃很喜歡的電影。
所以她跑的更快了。
這場電影,是鄧昆侖專門問市委要的,當然,今天是蘇櫻桃的生日,而他呢,既然從小在西方長大,當然也不是那麼不懂情趣的人。
所以今天晚上,他專門讓人替自己占好最中間的座位,想通過這露天電影,跟蘇櫻桃渡過一個浪漫的夜晚。
曾經,他陪kate也看過這場電影,記得完結時,男女主角在傾盆大雨中相擁,接吻,kate看到那時候,想讓他親吻自己,鄧昆侖是個理智而害羞的人,當然給拒絕了。
但今天晚上,他打算認真而又勇敢的給蘇櫻桃一個吻。
以感謝她這兩年對他的照顧和幫助,當然,這也是他表達愛的方式嘛。
籃球場上,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全廠的工人,密林農場的勞工們,知青們,也幾乎一窩蜂似的,全都到場了。
雖然天兒冷,西北風刮的呼呼的,但也阻擋不了大家對於電影的熱愛。
“啥片子,為啥播之前不通知咱們?”方東寶袖著兩隻手說。
張平安正在吸鼻涕,凍的眼淚直流,不停的打著哆嗦:“誰知道呢?領導班子沒了我,越發開始亂搞了。”把兒子摟進懷裡,又給兒子掏了一大把的瓜子出來讓兒子磕著,他又說:“要我在工會工作,怎麼可能把娛樂活動都搞的這麼亂?”
不過有電影看就是好事情,大家一看熒幕亮了,頓時擠成一團,像凍僵的鵪鶉一樣,認認真真的就開始欣賞電影了。
鄧昆侖和蘇櫻桃,也坐到了最中間的位置,這位置觀影體驗最好。
但是,正如在彆的方麵,鄧博士很難融入這個國家一樣,即使在看電影方麵也是如此。
他預估到了浪漫的開始,但是,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怎麼發展。
“天啦,這是一部講述資本主義國家靡靡,墮落生活的片子!”才播片頭,人群中就有一個女同誌尖叫了一聲。
“啊呸,你們看那個女的,她穿那麼短的裙子,她要不要臉。”女主角才出場,就有個老太太說。
“呸,傷風敗俗。”
“呸,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吧,鄧昆侖雖然臉色越來越白,但覺得他還是穩住自己的。
資本主義國家,確實有資本主義的墮落和腐化,他也帶著批判的目光,重新定義這部電影吧。
但是再過了一會兒,鄧昆侖是真的坐立不安,甚至有點害怕了。
“天啦,那兩個人在親嘴,快點閉上眼睛。”有人看電影裡的兩個人親到了一起,頓時閉上了眼睛。
有些沒有閉眼睛的人,也不經意的低下了自己的頭。
這種西方式的,講究墮落生活的電影,簡直叫大家麵紅耳恥。
可是鄧博士還準備要給蘇櫻桃一個吻呢,這可怎麼給她一個吻?
等到電影快結束的時候,鄧昆侖左右一看,就發現所有人雖然不知道結尾是什麼,但全都心照不宣的低下了頭。
這種沉悶,壓抑的氣氛下,鄧博士還怎麼表達自己的愛意?
“謝謝你的電影!”就在這時,蘇櫻桃湊了過來,輕輕在鄧昆侖的耳朵上吹了口氣:“我特彆喜歡!”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險的時候也是最安全的時候。
鄧昆侖心一橫,掰過蘇櫻桃的臉,在一眾或低著頭,或閉著眼的人群中,結結實實的吻上了她的唇。
從西方回來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懂得接吻。
他吻的既有力而纏綿,而且恰到時間,隨著大家一起抬起頭,他也結束了自己的吻,輕輕噓口氣,臉不變色的,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