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的事他恐怕早就記不得,亦或是記得,也不過是兒時的戲言,當真的隻有她一人。
既然厭惡她,
她便放下。
她的感情,不需要去求誰。
就如同那藥,
他不給就不給吧。
她自個兒不也采回來了嗎。
素雲煎好藥進來,才見江沼一身濕漉漉地坐在那,根本沒去換衣裳,一時著急,擱了碗就要拉她進屋,江沼卻完全沒當回事,讓她將江煥扶起來,也沒顧得手上的傷,親手將那一碗藥喂進了江煥嘴裡。
剛喂完。
門前突然響起了幾道敲門聲,接著嚴青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江姑娘可還醒著。”
嚴青是陳溫身邊的侍衛,素雲認得這聲音。
素雲愣了愣,回頭看向江沼,
不明白這大晚上,嚴青來做什。
“就說我睡了。”
江沼疲憊地說道。
素雲點頭,前去開門。
誰知來的人不隻是嚴青,太子也來了。
雪地裡藏青色的一道人影,負手立在門前庭階處,挺拔如青鬆,瑩瑩白雪一照,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素雲趕緊又折回屋稟報了江沼,“殿下來了。”
江沼從臂彎裡抬起頭,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不過瞬間又平複了下來。
這才起身,開始收拾自個兒。
素雲拿了白紗來。
江沼手掌上的那道傷口,被石子劃破,碎石鑲在肉裡,素雲瞧著都觸目驚心,今兒林姑娘那假假的一摔,掌心雖也蹭破了皮,卻及不上小姐這傷口半分。
素雲紅著眼眶,用紗布一粒粒地替她將石子清理出來。
江沼卻嫌她動作太慢,奪了那白沙過來,眼睛一閉,直接纏了上去,鑽心的疼痛瞬間蔓延了半個手臂,江沼疼的臉色發白。
卻也沒耽擱半分。
先前素雲如何勸她都不聽,如今不僅換了衣裳,還對著銅鏡仔仔細細地將自個兒收拾了一番,抹了胭脂,上了唇脂,收拾完連問了幾次素雲,好不好看。
素雲紅著眼圈點了頭,
說很美。
江沼才將裹了白沙的手掌攏進袖筒裡,走了出去。
以往她見陳溫,也會好好收拾自個兒,那時候是為了自己最好的一麵呈現給他。
如今不一樣。
隻是不想再讓他認為,她是在向他賣可憐。
江沼挨著門檻邊上站著,
陳溫依舊立在庭階上。
中間相隔五步遠。
江沼對著那道人影行了禮,微微垂目,避開了他的臉。
從冰天雪裡回來時她不覺得冷,如今從暖屋裡出來,夜風一吹,江沼突然就感覺到了涼。
陳溫往她身旁走了過去,停在她跟前。
低聲道,“拿著。”
江沼瞧清了他遞過來的東西。
一劑藥包。
江沼眼瞼顫了顫。
——沒接。
見自己挨他太近,江沼又往退後了一步,腳後跟直接頂在了門檻上,再次對陳溫福了福身。
“多謝殿下關心,江煥已無礙。”
曾經她想儘辦法靠近他,
如今,她卻隻想回避。
藥包懸在半空,頓了一瞬,才被收了回去。
陳溫沒走,
立在她跟前,也沒說話。
江沼很想進去,外麵風太大。
“孤屋裡還剩了些木炭,待會兒孤讓嚴青給你送過來。”
江沼這才抬起頭來,對麵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冷清如山澗冷泉,依舊瞧不出來半絲溫度。
江沼心口猛地被揪住。
林姑娘曾對她說過,強彆的瓜不甜,那時候她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明白了。
就算他今晚不來找她,
她原本也不會去同皇後娘娘說什麼。
感情講求兩情相悅,
以往是她不對,不該纏著他。
江沼的眼裡帶了些歉意。
微笑地說道,“臣女不冷,殿下還是自個兒留著。”
陳溫的目光定在她臉上,瞧了一陣。
沒再說話。
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江沼也回了屋。
一進屋,素雲便趕緊將她拉到火盆邊上坐著,撈起她的手,將那白沙重新拆開,仔仔細細地替她從肉裡挑起了石子。
“人都是血肉長的,哪能不痛。”素雲就著那袖口抹了一把眼睛,略帶咽哽地說道,“宮裡的人已經在疏理山道,小姐再忍兩日,兩日後咱就回家。”
其他的素雲一句都沒多問。
小姐父母去的早,江家雖有大房和老夫人護著,又哪裡比得上父母。
小姐從小就懂事,
可越是懂事,就越讓人心疼。
半夜時江煥醒了過來,一醒來就看到了江沼手上的傷,緊張地問,“姐姐這手是怎麼了?”
江沼笑了笑說,“沒事,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
可話說完,一轉身,憋了一晚上的情緒,突然就沒繃住,兩行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