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溫木訥地看著她。
便沒能再說下去。
也明白了他的態度。
落滿肩頭的積雪漸漸融化,冰涼地雪水從他的頸項上流下,曾從冰天雪地裡來,陳溫都未覺得冷,如今立在屋簷下,卻突然就打了個寒戰。
陳溫低啞地問她。
“當真不願同孤回去嗎。”
雪瓣落地無聲,院子裡極為安靜,陳溫的一雙眼睛染了猩紅,緊緊地盯著江沼,卻終究還是聽來了一句,“解怨釋結,更莫相憎。”
陳溫這才聞見了風聲瑟瑟,將那竹簾吹起,風口落下的那一瞬,陳溫的心也跟著一道沉了下去。
解怨釋結,更莫相憎。
——一彆兩寬,各自安好。
江沼這才抬頭看著他,“臣女以為,殿下並無錯,萬壽觀煥發熱並非殿下所為,臣女上山采藥是因臣女想救弟弟,與殿下並不相乾,殿下不過是未能及時出手相助,既知道了前因後果,殿下就不該再生愧疚。”
“退婚之事殿下亦沒有錯,就算是平民百姓不滿意,也有權主動退婚,更何況是殿下,我與殿下當屬有緣無分,並無恩怨,我亦不會怨恨殿下,殿下也當放下,不必自責。”
江沼字字句句說得通透,將陳溫心頭的愧疚摘了個乾淨,卻是無形之中,把陳溫從自己的人生中完全撇了出去。
他是沒有錯。
隻是沒愛過她。
江沼的眼睛清透,沒有怨亦沒有恨,如同沁入了雪花,純淨卻又冰涼。
嚴青終於追了上來。
手裡拿著陳溫的大氅。
卻隻見到了陳溫從那堆了積雪的庭階下來,腳步走的並不踏實,嚴青快步迎上前,便見陳溫的臉色跟那腳底下的雪無異,白得嚇人。
他的愧,
他的自責。
皆被江沼挑了出來,一一被拆散了個乾淨。
讓他再也沒了半點理由和借口,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的愧疚,她不需要。
他的自責,她也不需要。
字字決絕。
不留半點餘地。
她這是鐵了心地要同他一彆兩寬。
嚴青一直護送著陳溫登了馬車,才將手裡的大氅遞到他手上,隨後放下了簾子,離開了董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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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嚴青進來點燈,見陳溫的臉色已沒有白日那般嚇人,便稟報道,“皇後娘娘聽聞殿下要留在芙蓉城過年,放不下心,便讓周總管和秦將軍也跟了過來,如今兩人已經在路上。”
嚴青猶豫了一瞬又說道,“聽聞前幾日皇後娘娘已給林家表姑娘尋了一門親事。”嚴青又去看了一眼陳溫,見其並無反應,才說了下半句,“對方正是秦將軍。”
陳溫抬起了頭。
嚴青便垂目。
半晌卻是聽陳溫說,“東宮凡事有背後揣測主子,妄議忠良之後者,罪不可赦,賞完板子便賣了。”
語氣平淡,卻讓人生畏。
嚴青還未回過神來,又聽陳溫說道,“將林二爺身上的林姓之名取掉,既是私生子,又憑何證據證明他是林家之人。”
嚴青這才拉回來神智,瑞王倒是沒有沒錯,殿下要真心算計起人來,沒幾個人能賽過他。
那林二爺的身份一曝光。
比要了他腦袋還致命。
嚴青正準備出去操辦,突然又想了起來,林姑娘和林家二爺一樣,皆是屬於林家二房所出,林二爺一出事,那林姑娘這名聲......
嚴青便又調回了腳步,欲言又止了一番,才剛吐出了個“林姑娘”便見陳溫的兩道目光掃過來,頓時將話吞了下去。
午後寧庭安過來彙報災情,說起了人手問題,“大雪停了幾日,如今又開始落,先前朝廷增派的人手多數派去了董家,若這節骨眼下再落下一場大雪,王府的人手便不夠。”
陳溫卻是將那冊子扔在了幾上,麵不改色地說道,“派人去街頭蹲,凡有閒情亂傳流言蜚語者,皆可拉去充數。”
就算城府極深的寧庭安,也被陳溫這檔子荒唐之舉,弄得目瞪口呆。
誰人都知陳國的太子,深明大義。
冷靜沉穩,愛民如子。
出去後寧庭安便沒忍住問了一聲嚴青,“誰惹了太子?”
嚴青倒也沒藏著,“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