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後素雲才瞪大了眼睛同江沼說道,“小姐,還真是羅姑娘,她怎的來了芙蓉城。”
曾經世子爺為了她,在江家老爺麵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把老爺跪病倒了,才收了場。
最後世子擰不過,不得不放棄。
江家已有大半年沒聽到羅姑娘的事。
“為了躲大哥吧。”
江沼倒是覺得這羅姑娘,也不枉大哥對她癡情一場,她能來此,怕也是在為大哥的將來做想。
**
今兒沈家壽宴,眼前的巷子口上,特意多添了幾盞夜燈。
沈頌剛領著羅姑娘出去,迎麵就撞上了前來賀壽的瑞王,瑞王隻覺得那黑色身影,有幾分熟悉,正欲多瞧兩眼,便被沈頌一個拱手作揖擋了視線。
“恭迎王爺。”早幾日沈家大也就對沈家的哥兒們交代過,老夫人壽宴恐怕瑞王和太子都會過來,便也早做好了準備。
瑞王被他這一檔,倒也沒再看,轉過頭讓小三子將賀禮交給了沈頌,替自個兒說了個上門的理由,“沈家這回賑災有功,今兒老夫人辦壽辰,豈能少了本王。”
瑞王一腳跨了進去。
門內的大哥兒沈鴻立馬迎上,將瑞王接了進來,沈頌則是繼續立在門口候著,候今兒夜裡的另一尊佛。
瑞王先去了沈老夫人的屋子,當麵同沈老夫人說了幾句賀詞。
一進門,屋子的人齊刷刷的跪下。
今兒來沈家的客人,蛇龍混雜,官場上、商場上的人都有,不過都是些小門小戶,哪裡看過王爺親臨,氣氛一時緊張,無人敢說話,瑞王的眼睛往周圍一掃,也沒有瞧見自己想尋的人,便起身往前廳移步。
瑞王走在鵝暖石的小道上,眼睛無意往邊上一晃,便見那顆綴滿了積雪枯枝下立著兩道人影,昏黃的燈光落在那雪地裡,光暈正中的那道梅紅色的身影尤其亮眼。
“嫂......”瑞王換了一聲,“江姑娘。”便也沒等對麵的人反應,快步跨過那雪堆,直接走到了江沼的跟前。
前兒那回他送琵琶,是想替皇兄給嫂子賠罪。
後來嫂子卻將琵琶還給了皇兄,皇兄再將琵琶又還給了他,那便等同於那日他讓人對她說的那些冠冕堂皇賠罪的話,不但白說了,還有了陰謀的嫌疑。
瑞王這回是真心來賠罪。
江沼見完羅姑娘後,正欲去往老夫人屋裡,誰知就聽得一聲喚,又見到了瑞王。
瑞王腳底下蹭了一團雪,突地站在她麵前,見她神色戒備,又忙地退後一步,立馬解釋道,“江姑娘放心,雖說本王很想認你這個嫂子,可這回本王並不是來替皇兄說情,而是真心來賠罪。”
江沼愣了愣。
瑞王便從袖筒裡掏出了幾根琵琶弦線,遞到了江沼跟前,笑著說道,“本王昨兒無意聽沈家二公子說,江姑娘的琵琶斷了弦線,想起那日來沈家聽到江姑娘奏的一段曲兒,辨音色,應當用的是蠶絲線,正好本王那裡有幾根存貨,今兒便一並拿過來給江姑娘,也算是物有所用。”
見江沼沒接,瑞王又將那弦線往江沼麵前推了推,“蠶絲線時間一久,便容易斷,這幾根弦線江姑娘都留著,斷了換下便是,合著也值不得幾個錢,江姑娘不用在意。”
江沼便接了過來。
“多謝王爺。”
瑞王笑了笑,順著那弦線一麵同江沼往前走,一麵同她說起了琵琶,“江姑娘那日奏的可是夕陽簫鼓?”
江沼點了頭。
“那江姑娘應當奏錯了幾個音節。”
江沼抬頭看著他,臉色有幾絲紅暈,窘迫地說道。“臣女並不是經常奏,讓王爺見笑了。”
“怕什麼,本王聽了這麼多年的琵琶,連個音都奏不準呢,咱生來富貴,又不拿這當飯吃.......”
素雲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嗎,趕緊捂住了嘴巴,不成想瑞王說話竟這麼逗。
青石板的庭階上,沈頌立在上頭,動也不敢動。
身旁陳溫一身風塵仆仆,筒靴上的積雪一半化成了水,一半已成殘雪緊緊地貼在那上頭,若是細看還能看出幾道黃泥的顏色。
今兒午後陳溫出了一趟城,去拿那鋼絲弦線,快馬加鞭一路追到了城外,再趕回來,連身衣裳都沒來得及換直接來了沈家。
心頭的一腔熱情從午後燃到晚上。
就在前一瞬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
陳溫的腳步停在那庭階上,沒再往下走,胸口沉悶得發痛,鋼絲弦線捏在手裡,不自覺地越捏越緊。
便也明白了,鋼絲弦線固然是好。
但不一定就適用。
他費了千辛萬苦又如何,她並不需要,不過是一場無用之功。
陳溫的眼睛通紅,心頭湧上來的那股難受之中並沒有多大憤怒,而是讓他陌生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