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沼也沒再看他,清清淡淡的小半鍋粥食煮出來後,江沼到底還是多乘了一碗,端到了陳溫的手上。
陳溫接了過來唇角緩緩地展開,雙目定在她的臉上輕聲說道,“謝謝沼兒。”江沼沒應轉過身端了自個兒的碗,徑自坐在了廚房內的小木桌前。
陳溫也跟了過去。
一張四方小桌,並不算大,江沼和陳溫各坐一麵,抬頭便能看到對方,江沼將身子往後挪了挪,陳溫便也從她臉上收回了視線不再緊瞅著她,伸手拿起了碗邊的瓷勺,一時竟沒能握住,一隻手不住的打著顫,叮叮當當的幾聲響,江沼抬眸望了過來,陳溫及時地將手收了回去,衝著她笑了笑說道,“有些燙,涼會兒。”
江沼並不想多呆,開口攆人,“時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陳溫沒動,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我看著你吃完再走。”江沼卻是低下頭端著那碗起了身,“殿下慢用,臣女先告退。”
陳溫聽到了身後的那聲關門聲,坐在那半晌沒動,門外的風拂進來,吹得灶孔裡的火星子忽暗忽明,星星點點,像極了深夜裡的幾簇繁星,陳溫再次抬起了胳膊,握住了勺子。
白日裡那番刀起刀落,也沒見他的手打過顫,此時卻抖得厲害,清脆的響聲落在寂靜的屋子裡,陳溫緊緊地攥住那隻瓷勺,一勺一勺地將那白粥送入口,然那粥卻堵在了喉嚨,每咽一口,便如同被刀子割過一回,疼痛順著那粥從喉間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冰涼的水珠從那血紅的眸子裡落下來,直到碗裡見了底,陳溫終是鬆開了那瓷勺。
二十年來皇家的禮儀告訴他,就算天崩地裂,他那脊梁依舊挺拔筆直。
寧庭安到府上尋了一圈,才在廚房裡尋到了陳溫,寧庭安立在陳溫身後鞠躬行禮,輕輕地說道,“殿下,平息了。”
無人再敢要江姑娘的命。
也無人再敢出現在王府。
因所有人皆知道太子殿下已經瘋魔。
今兒的那一場屠殺之後陳溫變成了人人口中的魔鬼,短短幾個時辰,陳溫從萬民敬仰的太子殿下便成了眾人談之色變的地獄魔鬼。
陳溫沒回應,寧庭安又說,“皇後已從江陵出發,親自前來支援,芙蓉城通往外處的幾條山路,兩邊都在搶修,不出三日便會完工。”
陳溫回道,“好。”
寧庭安說完並沒有離開,陪著陳溫站了一會,便徐徐對陳溫說道,“陳國開祖皇帝,曾為了鞏固政權,殺儘了前朝皇室一個活口未留,二十年前有餘堂竄動百姓起義,皇上派衛將軍前去武力鎮壓,也曾死傷無數,百年間,陳國哪個皇帝又不是雙手沾滿了鮮血奪來了政權,殿下今日所為,臣以為並未違背哪條法紀,右手畫圓,左手畫方,不能兩成,若是不能以閒德服人,便以權勢服人,也能控製天下。”
今日殿下的手段雖殘酷,卻起了效果。
陳溫這才回過頭凝住寧庭安,“師爺心懷大誌,區區芙蓉城倒是委屈了你。”寧庭安瞧清他的神色後,心猛地一沉還欲再開口,卻見陳溫從腰間取出了一枚令牌,交到了他手裡,“好好效忠瑞王,他定不會虧待了你。”
寧庭安沒去接,陳溫起身將令牌擱在了桌上,“讓孤再陪她最後幾日。”
寧庭安身子僵住,陳溫從他身旁走過,廚房裡的那扇門再次被打開,風拂進來,灶孔裡的火星子已化成了灰燼,不見半點光亮。
夜裡的飛雪更是肆虐,陳溫出去後望了一眼西屋亮出的燈火,久久立在那長廊上。
“放心,我答應過你,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