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長大後每每回憶起來這樁傻事,江沼都恨不得捂臉鑽進石頭縫裡去。
但文樂確實同她一直交好。
離開江陵到芙蓉城的那日,江沼雖對素雲說過自己放下了,實則心頭又何曾真的放下,怨恨太子,想離他遠遠的,便也一並將他身邊的親人都撇開了去,將自個兒孤零零地摘了出來。
那十年的時間,所有人的走了出來,隻有她一人被自個兒束縛,一人沒想透徹。
如今這番經曆一遭,倒也是看明白了。
她又何曾可憐過。
皇後待她的好,身邊親人待她的好,最初或許是帶著對江暉成和沈煙冉的彌補,然這些年過來了,那些真情實感,又怎能是單靠同情便能博取而來。
不是因為她是他們的女兒,
而是因為她是江沼,是沼姐兒。
就算她不能成為太子妃。
作為親人,她也盼著他能回來。
“娘娘,咱們等殿下回來。”沼姐兒輕輕地對皇後說道,皇後身子微僵,半刻後捏住江沼的那隻手緊了緊,應了聲,“好。”轉過頭便落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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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淅淅瀝瀝,路上走了半月船隻才到江陵。
滿江綠水,一場春雨之後,兩岸百花爭豔,滿山叢林似乎一夜之間披了一層綠衣,繁茂的枝葉映入水中,被那皎潔的月光一照,靜謐如畫。
船隻從江麵劃過,粼粼波紋緩緩蕩開,月色如霜,落在那彎彎曲曲的江麵上,放眼望去,倒是與那銀月天色連成了一片。
江沼依舊暈船,但比頭一回稍微好些。
素雲見她倚在窗邊,望著江麵還未打算睡,正要過去催促,便見江沼說道,“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那麵上暈出了一抹笑容,如同被撥開的烏雲,終於明朗了開來。離開江陵都那日愁緒萬千,恨不得離了這地兒遠遠,誰知回來時,卻又如此的懷念江陵的寸土。
素雲愣了愣,將頭探了過去,“這夜色確實好看,奴婢也是好久都沒瞧過了。”那雪一落便落了一整冬,倒是忘了春季裡的景象。
“明兒就到江陵了,你去同小三子說,讓他將那些剩下都湯藥都分給大夥兒。”從芙蓉城一出來,江沼就給了瑞王一個藥方,從芙蓉城出來的人每日都得喝。
到了今兒正好半月,也當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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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隻在第二日巳時末才到江陵巷口。
江沼正下床穿鞋,素雲匆匆進來語氣高興地說道,“二小姐和三小姐正在碼頭上候著小姐呢。”
在芙蓉城裡關了那麼久,江沼也沒見素雲這般雀躍過,知她高興,便也趕緊蹭了鞋起身,“我去瞧瞧娘娘收拾妥當了沒。”
剛出艙門,皇後人已經立在了她門口邊上。
“鞋後跟蹬好,彆待會兒當著家人的麵摔跟頭。”皇後一眼就盯在了她腳上,語氣帶了些寵溺,“本宮先回皇宮,待你敘舊完了,本宮再讓人接你進宮。”
江沼一麵彎腰著急地去蹬那繡鞋,一麵應了聲,“好。”皇後先一步走了出去,對素雲說道,“好好攙著你家小姐。”
江沼從船上下來,腳才剛沾地,就被江家二小姐江燃撲了個滿懷,“當初要是知道這一走竟是這麼久,我定不會送你出門。”
江燃正紅著眼睛,抱著江沼不撒手,身後江家三小姐江芷扯了她一把,“妹妹回來是喜事,被你這一哭,好心情都滅了個光。”
江燃回頭對她撅嘴,“你本事大,你怎的不把你臉上的那金豆子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