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陳溫才極不自然地開了口,聲音卻飄得厲害,“那日兒臣是交代了不少事情給寧師爺,當時情況實屬緊急,兒臣倒也想不起來還曾承諾過這樁事,依兒臣看,封公主之事,不宜操之過急,如今瘟疫剛過,朝廷應以安撫民心為重。”
屋子裡這會子靜得落針可聞。
皇後和瑞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陳溫的表情,說是瞠目結舌也不為過。
他是堂堂太子......
他莫怕是忘了。
這坑是皇後自個兒給挖出來的,這會子竟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愁。
屋子裡半晌沒人說話,陳溫倒是又穩如泰山,也沒有想過再去為自己說過的話圓場,就那般靜靜地坐了一陣,門外宮女來報,“芙蓉城寧師爺求見娘娘。”
皇後要是能笑,估計當場就能笑出聲,她倒是要問寧師爺是不是傳錯了話,皇後緩緩地擱了手裡的茶盞,捏了捏手上的護指才說道,“請進來。”
寧庭安微微垂目,一進屋能感覺到幾道熱辣辣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但寧庭安此時最不敢看的便是瑞王,瑞王當初是怎麼離開芙蓉城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城門關上的那一瞬,他看著瑞王的那副表情可算得上囂張,甚至唇角還上揚了幾分,寧庭安自知道自己會活著走出來後,心頭就一直不安,知道再遇,自個兒定會脫一身皮。
這便主動同陳溫請命,前來江陵接王爺回城。
“微臣參見娘娘。”
“起來吧,芙蓉城瘟疫,寧師爺可謂是立了汗馬功勞,待本宮同皇上稟報後,必有嘉賞。”皇後讓人給寧庭安賜了坐,寧庭安屁股還未挨著椅子,又聽皇後說道,“寧師爺這回來了江陵,便多呆些日子,算起來沼姐兒還是寧師爺的表妹,待本宮封了沼姐兒為公主,你也來喝一杯酒,說起來,當初還得多虧了師爺將太子的話帶給了本宮。”
陳溫的喉頭急速地滑動了一番,頓覺喉嚨裡乾澀的厲害,伸出手去摸了幾上的茶盞,卻沒摸著,一個沒注意衣袖掃在那茶盞上,一杯茶水連著茶盞一同落在了地上。
瓷杯碰在金磚上,清脆的幾聲響碎了滿地。
皇後倒是淡定的很。
寧庭安自來聰明,又重新起身跪在了地上,“微臣懇請娘娘贖罪,那日殿下囑咐了微臣諸多事務,如今微臣再回想一番,怕是微臣聽差了去。”
皇後沒說話,但臉色不太好看,陳溫終究是沒穩住,側過身輕聲喚了聲,“母後......”
皇後對屋子裡的人揚了揚手,“都退下吧。”
屋子裡的瑞王和寧庭安都走了,陳溫倒是很自覺沒敢起身,老老實實地坐在了皇後身旁。
四下無人時,皇後才對陳溫說道,“你滿周歲就被封為太子,三歲便獨自一人住進東宮,八歲開始同你父皇處理朝政,二十年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果斷英明,這回芙蓉城瘟疫之事,本宮見你也處理得甚好,怎的今日在本宮麵前,竟耍起了無賴來,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陳國的太子,你那令牌還在我手上,你的太子之位一日未撤,你就依然是我大陳國的儲君,堂堂皇室兒郎,說過的話,又豈能不承認!”
皇後對兩個孩子,一向都很溫和,這回臉色難得嚴肅。
陳溫屈膝跪下,“母後息怒,兒臣知錯。”
皇後看著他乾脆也狠心了一把,又說道,“君無戲言這話,太子應當也明白,說出去的話撥出去的水,沼姐兒......”
皇後後麵的話還沒有說話,陳溫突然伏身同皇後磕了一個頭打斷了皇後,再迎起頭來,神色肅然隱隱透著幾絲悲慟,“母後,兒臣不願她成為兒臣的皇妹,兒臣心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