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便將頭枕在她腿上,安靜地躺在她懷裡,“嫂嫂,你說父皇會不會真的將我嫁去吳國啊,那吳國什麼樣的,我都不知道,要是吳允每日都欺負我,這日子我該怎麼過。”
“放心吧,他不會欺負你。”江沼笑了笑,若不是有意,堂堂三皇子又怎會這般無休無止地陪她鬨下去。
文樂仰起頭,突然認認真真地看著江沼,“嫂嫂,你當真不願意嫁給我皇兄嗎。”
文樂鬨起來後,有宮女去尋了江沼,也有宮女去尋了陳溫,夜幕徹底落下,宮女便瞧見對麵走來了一道身影,剛蹲禮喚了聲“殿下。”陳溫便抬手止住了。
“退下吧。”
裡頭的說話時傳來,陳溫立在那沒有邁開腳步。
那聲音過了好久才傳了出來,“事到如今,又豈是願意不願意。”
命運早就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倘若從芙蓉城出來,她沒有遇到陳溫,那這輩子她必定會同他越行越遠,再也不會有任何牽扯,然那場瘟疫,那一場屠殺,終究是將她拽了回來。
從芙蓉城走的那一晚,陳溫說的那些話,她全都聽了進去,也才知道,她同陳溫過去那十年裡的糾葛,恩恩怨怨早就刻進了骨髓,誰又能說得清,誰過得比誰好。
在陳溫給她退婚書時。
江沼心頭的結也算是解了。
她不再怨他。
也能淡然地麵對他。
然她放下了,他卻放不下。
回到江陵之後,陳溫幾回阻攔她的親事,勢必要將她綁在他身邊,江沼知道,他也是在硬撐,用那表麵上的溫存,去掩蓋兩人千瘡百孔的心。
他並不想放開這段感情。
拚死地攥住不放。
就如同徒手握住了插進胸口的那把刀子,握緊了手會疼,不握心會死。
他隻能緊緊地抓住。
不管有多痛。
既然注定了是他們兩人的恩怨。
她又豈能再牽扯到旁人。
她嫁他。
文樂疑惑地看著她,追問道,“那嫂嫂還愛皇兄嗎?”
江沼又頓了很久,才緩緩地說道,“愛過。”
——曾經很愛過。
文樂察覺出了這話裡的毛病,急急地問,“那如今呢。”
江沼搖了搖頭,簡單地回了兩個字,“不愛。”
她想,這輩子她都不會去再愛。
她能嫁給陳溫,但她已經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能放下心結,不再怨恨陳溫,甚至接受了他,但她卻忘記不了過往,忘記不了她愛著一個人時的切切期盼,也忘不了愛著一個人時的卑微。
嘗過其中的滋味,她尤其的害怕。
害怕痛。
害怕那痛再一次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十年裡她苛待了自己。
餘生她便想放自己一條生路。
再也不想愛了。
誰也不愛。
文樂癡癡地看著她,那渾濁的眼睛裡透著滿滿的失落,江沼摸了摸她的頭,“放心,我和你皇兄都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文樂不知怎麼就落了淚,躺在江沼懷裡哭了一陣,便沒了聲息。
江沼低頭去看,見她睡著了,才讓宮女過來,將她好生扶在了床上。
夜裡的星空如同沈霜所說的那般很乾淨,滿天繁星如同天上的仙子隨手灑下的一堆寶石,閃著明亮的光芒,江沼仰目望了一眼,從文樂的營帳裡出來,宮女遞給了她一盞燈,江沼沒讓人跟著,不過是幾步路,她想自己一人走走。
江沼踩著地上的青草,穿過了幾個營帳,剛要上那涼亭,聲旁一隻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江沼下意識地叫出了聲,卻是一口氣息全吐在了那人的手掌心裡。
“是我。”
陳溫將她拉進懷裡,雙臂從她身後懷繞過來,接過了她手裡的那盞油燈。
“殿下怎的沒提燈?”江沼被他整個抱住,抱得有些緊,身子動了動想掙脫開來,陳溫卻是突然彎下腰,下顎壓在她的肩頭上,傾身揭開了那燈罩,將那唯一的一盞燈火給滅了光。
“今夜的星空好看,又何須要燈。”
江沼回頭,便聽陳溫低聲在她耳畔說道,“咱們看會兒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