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走過去,坐在了江沼身旁,瞧了一眼江沼那手,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來的一個小瓷瓶,“表妹試試這個。”
是蔻丹。
“這幾日我閒著無事,自己做的,你試試抹上如何。”沈霜說完將那蔻丹交給了跟前丫鬟的手上,那丫鬟便抹了點在江沼的指甲蓋上,紅紅的一滴小點兒,顏色甚是豔,江沼倒是喜歡得很,“這個色兒不錯。”
丫鬟便替她都抹上了,這一來一雙手的指甲上都裹上了布,更是動不得。
“如今我算是理解二姐姐當初的感受了。”這才過了兩日,身子就僵得很,還有七八個日子,熬起來該有多漫長。
當初二姐姐嫌棄日子過的太慢,為此幾人還笑話過她,說她太猴急。
輪到自個兒了,便能體會其中滋味。
沈霜卻是將她的胳膊拉過來,放在腿上捏了起來,江沼突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我現在這模樣,像不像那七老八十的婆子。”
沈霜故作認真地瞧了她一陣,甚是正色地說道,“嗯,就差條抹額。”
“表姐竟然笑話我。”
“指甲指甲,小姐莫要亂動。”江沼一動,一群丫鬟急得齊齊立了起來。
小院子裡又是好一陣熱鬨。
這番鬨了一陣,江沼倒覺得沒有那般悶了,待那丫鬟走後,屋裡隻剩下了素雲時,沈霜便對江沼說,“我再陪妹妹幾日,就回芙蓉城了,往後見麵的日子怕就少了。”
江沼嫁進宮,是當朝太子妃,要想見個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得先遞帖子,再等通傳,規矩多得很,哪有如今這般自在。
沈霜同江沼相處的這幾個月,兩人一起經曆了那場磨難過來,論起感情來,與自己的幾個江家姐姐,並無不同。
江沼一直欠她一句話。
“那日,謝謝表姐。”江沼說的是在王府的那一日,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得知了那謠言後,為人的良知也是沒有了,都想往她那屋子裡鑽取一滴血來,事後素雲都告訴她了,若不是秦將軍趕去的及時,沈霜怕是會被活活地擠死在裡頭。
沈霜看著江沼微紅的眼眶,愣了愣,便也明白了她說的是何事。
“你是我妹妹,護你本就是應當,如今咱們不是都出來了嗎。”沈霜對著笑了笑,生怕她在這時候掉淚珠子,逗著她說,“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咱們往後的福氣還長著呢,等以後咱們老了,還能拿這樁經曆來唬唬子孫,說咱也算是經曆過大災大難,在鬼門關麵前走過一遭的人是不是?”
江沼便也笑了笑,看著沈霜說道,“表姐往後必定也是有福之人。”
她知道沈霜瞞住了一事。
沒對秦夫人說,在芙蓉城她對秦將軍的恩情。
也沒對秦將軍說,她能進營帳,並非一開始就懷了拯救世人的大愛,而是因為秦將軍,為了他才不畏生死一頭紮了進去。
感情的事,很純碎,沈霜不想讓其沾上任何雜質,恩情也好,同情也好,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一路走過來,沈霜卻突然才發現,她最初所堅持的東西,也不知道何時起,再也沒有惦記過。
最開始接近秦將軍,她確實是懷了幾分自己的打算,想去貪圖虛弱,想離開沈家,不想拘泥於小門小戶。
想著一步登天。
然而那日,她看到秦將軍躺在那床上,整個人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彩時,她心頭冒出來的念頭,並非是嫌棄,也並非有過半點逃避。
而是痛。
是在心痛他。
她便知道,她完了,不僅沒有理智地回頭,反而如同飛蛾撲火那般,想要救他,想要他恢複成從前那般,想再次看他挺拔的背影。
董老爺子當初問她,“你就不怕死嗎。”
沈霜搖了搖頭。
可誰又不怕死,然而在那一刻,她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從未去替自己想過,也從未想過自己會不會死,就如同站在江沼的前門,替她去擋住那一堆丫鬟婆子時一樣,她也未曾細細地去想過自己會不會死在那裡,自己會不會後悔,能那麼做,似乎隻是那一刻她的本能。
那是從她的內心深處做出的抉擇。
來芙蓉城之前,她便同秦將軍商議好了,芙蓉城之事,出了城便自此揭過,她若要嫁入秦家,便不想以恩情而博來這門親事。
沈家的門戶雖小,然她也明白一個道理。
不該挾恩圖報。
她就算對秦將軍有恩,也不能讓秦將軍為了恩情而娶她,倘若將來真有一天進了秦家的門,也不能讓秦家人以為,她是因恩情才進的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