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恒虞錦——
第五章
虞錦做到了。
若是她死了,江言恒這輩子都不會安生。
江言恒立在那,臉色因緊張漸漸地褪了血色,唇角張開還未吞出個聲音來,喉頭裡突地灌進了一股風,噎得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待再緩過勁來,便急促而低啞地喚了聲,“虞錦。”
雙腿短暫的失靈後,江言恒終是邁開了腳步,緩緩地朝前走去,速度越來越快,聲音也終是高昂了起來,雙手不斷地撥開人群,僵硬地喚著虞錦的名字,“虞錦,虞錦!”
你不會那樣做的對不對。
你不會有事。
江言恒不斷的告訴自己,她不可能那麼做,她才說過她不會,她說,“為了你死,多不值得。”江言恒希望那話她說的是真的,他不值得,虞錦......
人潮擁擠,跟前的人群就似是永遠也撥不完,江言恒幾聲嘶啞的低吼聲傳出來後,人群裡終是有了騷動,江言恒身邊的小廝匆匆地趕來,還未來得及問他發生了何事,人聲一時鼎沸。
“有人跳江了!”
江言恒突地抬頭一望,這才發現,適才他給虞錦買花燈時,虞錦仰頭望著的地方,就是那閣樓,江言恒啞了喉,周身僵硬,虞錦說,“江言恒,你是不是覺得我活著,便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好說?”,“那如果,我也死了呢。”
江言恒聽不到旁的聲音,亦看不見旁的人,耳畔隻有虞錦說過的話,眼前也隻有虞錦那張笑起來有些涼薄的笑顏,江言恒急速地朝著那閣樓奔去,一張臉血色失儘。
她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今兒要死在他的麵前。
江言恒忘不了羅姑娘的恩情,忘不了她死在他懷裡說過的那些話,如今虞錦便也死在了他的麵前,適才那些句句誅心的話語便一時成了遺言,羅姑娘的死是因他,而虞錦的死更是,是他逼著她活不下去,逼著她以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他,江言恒才知虞錦當真是恨極了他,才會如此留給他一個痛不欲生的結果。
她就是想讓他親眼看著她死去,去悔恨自己為何沒有挽回,她分明給了他暗示,他卻沒有把握住,這樣的悔恨足以讓他記住一輩子。
他親手逼死了她,順道也將自己給埋了。
明月將水麵照著波光粼粼,那蕩起的一圈波紋,不過一瞬便被急流磨平,不流半點痕跡。
都結束了。
他與她的恩怨都結束了,這是她最後一次報複他,用上了虞錦的命,虞錦戴著鬥笠立在人群後,在看到江言恒奮力要躍下江麵的那一刻,虞錦便轉過了頭,沒再看,秋季夜裡的風將她的裙擺吹出了簌簌聲,鬥笠上的輕紗揚起,露出了那張絕豔的麵孔,麵色涼如冰,眸子裡的那絲意難平終將是消散了去。
虞錦下台階時,不小心撞到了一人,肩擦著肩而過,虞錦沒抬頭,隻輕聲說了句,“抱歉。”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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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投了江,沒了。
江家得給虞家一個交代,虞夫人一雙眼睛哭得紅腫,江言恒親自跪在她麵前給了保證,這輩子不再續房。
江家隻有一個夫人,虞錦。
來之前,虞夫人恨不得江言恒也跟著她的錦姐兒去了,到了江家見到江言恒後,那模樣卻是比死還不如,一身的死氣,活著仿佛隻是鼻子裡還吊了一口氣,虞夫人心頭的那恨意消了些,卻是更加的悲痛,“當初我勸錦姐兒退了這門親事,她不聽,偏說什麼你倆從小就有約定,她除了嫁你,又能嫁誰?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待她的,她將心給了你,你的心又去了哪裡了?”
江言恒一臉的死氣,一句未言。
若不是那小廝拉得快,身後的人攔了他,那夜他也就跟著虞錦去了。
“你這輩子就守著那兩牌位過吧。”虞夫人走的時候,狠狠地撂下了一句話,江言恒大病了一場,幾日高燒反反複複,每回睡著醒來,皆是夢魘,喚著虞錦的名字,一身是汗。
侯夫人那日守在他床邊,看著他半死不活的樣子,說道,“我早就同你說過,你同那羅姑娘不過是一時新鮮,哪是心底裡能相守一輩子的人,如今你倒是知道了,可錦丫頭已經不在了人世,恐怕你也才知,何為心死,何為生不如死,你同那羅姑娘在青樓裡歡笑時,你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你替那羅姑娘殺人之時,你不顧我江家,不顧你自己,你也該顧忌一下錦丫頭,她跟了你十幾年,也曾想過有朝一日,你會拋棄她去護了另一個女人,又可曾想過,你要讓她將這段感情放下?她放不下,就隻有這一條路,如此簡單的道理,你怎麼就這麼糊塗。”
江言恒躺在床上,流了這輩子的第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