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恒虞錦——
第八章
若說林斐最初對虞錦是憐憫,那以後的幾個月相處,便是真正地愛上了,看似很荒唐的事,然它就是發生了,那麼多的姑娘,他偏偏就喜歡上了一個有身孕的姑娘。
然而在林斐的眼裡,她並非是一個普通有著身孕的姑娘,她那雙冰涼的眸子背後,藏著什麼樣的故事,林斐都知道,在抱著虞錦坐上馬車趕去醫館時,林斐就開始去想她那些讓人心疼的過去。
在虞錦‘跳江’假死的那一日,她下台階的步子有些踉蹌,在兩人肩膀相撞的那一瞬,林斐下意識的側目,即便那時的她隔著層白紗帷幔,林斐卻還是一眼就斷定那個人就是虞錦,之後,林斐就讓人將她和江言恒的整個故事,完整的調查了出來,包括她是如何同江言恒相識,如何同他相戀,如何同他定親,江言恒又是如何背叛了她去了青樓,同那羅姑娘曖昧,最後江言恒為了羅姑娘殺人,他又是如何放棄了她,如何勸她放下,又是如何將羅姑娘的牌位迎了進來,逼得虞錦要跳江‘死’在他麵前。
她經受的所有一切,他都知道。
十幾年的愛念付之東流,然越是看似堅固的感情,摧毀起來越是容易,林斐以往對男人的風流韻事,不過是一笑而過,甚至還會以此為玩笑,皆因他也是男人,虞錦的事,因他心疼她,讓他頭一回對一個男人的風流生了反感,江言恒身在其中不明白,以為那是一段純粹的報恩,然在外人眼裡,起碼在林斐眼裡,已將他那些所謂的隱情,算成了他的一樁風流韻事。
林斐很感謝他糊塗了這一回,若不然,他和虞錦也沒有此等緣分,以往林斐隻當江言恒和虞錦的事,是一樁供人飯後拿來消遣的閒話,卻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被扯進這樁閒話,且還成為了那故事後續中的一人。
或許這就是上天賜給他倆的緣分,不然為何那麼巧,那日的風就吹起了她的蓋頭讓林斐看到她的臉,又為何,那麼多的可憐之人,為何林斐唯獨就看到了虞錦,隻對虞錦生出了憐憫,或許也並非是後來才愛上的,其實從第一眼開始,那個人就已經入了眼,注定了逃不掉。
林斐愛上虞錦純屬偶然,沒有任何防備。
孩子保住後,兩人在江南渡過了幾月,沒再住客棧,林斐置辦了一處宅子,虞錦付的錢,林斐實則謊報了價錢,知道隻有這樣,她才會安心地住下來。
一日虞錦看到林斐在院子裡練刀,那人一身象牙白,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來回翻滾,大刀刺出去的那一瞬,乾脆利落,玉冠下的發絲,沾了白雪,隨著他的動作,往後散去,寒風刮在他臉上,那雙眼睛冷冽又銳利,虞錦從未見過能將刀耍的如此瀟灑的人,覺得那刀法甚是好看,動作也甚是好看,一時立在那,不知不覺唇角便揚起了一道笑容。
這是虞錦離開江陵後,頭一回笑。
林斐看到了她,停了下來,去了一旁的火爐子邊上,將身上的寒氣驅儘,才走到她身旁,“喜歡刀嗎?過陣子我教你。”
虞錦出江陵時,是因為決定放下那個人,對於遊山玩水沒有半點概念,以為到一個地方,看一眼身旁的風景,那便就是遊山玩水了,從未想過,遊山玩水也是分了境界,境界低的人就如同她,看到的不過都是擺在眼前的景色,見的多了也是大同小異,林斐告訴她,遊山玩水靠的不僅是眼睛,還得用心,隻有將自個兒融入了進去,才能體會到遊離山水的樂趣。
林斐的刀法都是在玩耍的途中所練,卻賽過了禁軍統領魏淩風。
後來,林斐將一把小刀交到虞錦手裡,握緊了她的手,指著院落裡落滿了白雪的竹林說道,“扔過去,隨心扔就好,其實悲傷並非隻有吞進肚子裡這一種辦法,它有很多個發泄的口子。”林斐說完,捏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力,隻對她說了一聲,“扔。”
那刀從虞錦的手裡脫手而出,穩穩地紮進了一根翠竹上,跟前的翠竹幾晃,積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林斐看著她明亮了許多的眼睛,笑了笑,“有時候,遊山玩水,圖的不僅是一份意境,更是為了取悅你自己,人生在世,當先取悅自己。”
虞錦呆呆地立在那裡。
以往的十幾年裡,從未有人教過虞錦,人生活在世,應先取悅自己。
江言恒告訴她,他會對她好,想讓她過的幸福,可他卻是傷她最痛的那個人。後來他說他會對她好,然他那些所謂的好,並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他並不願意給。
她恨江言恒,以‘死’來報複他,心願了了,卻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林斐是第一個,告訴她,人活在世,要先取悅自己的人。
那段日子,虞錦過的很輕鬆,卻始終沒有問過林斐,他叫什麼,她想著總有一天會知道。
虞錦也問過林斐,為何要幫她,林斐半帶玩笑的說,“我有一顆為善之心。”
轉眼就到了來年夏季。
虞錦一直記得那日她汙了林斐的一件大氅,便打算在哪裡都去不了的這段日子裡,為林斐縫一件大氅,她手慢,估計縫好正好能趕上今天的冬季,緞子她倒是早就準備好了,就缺一些絲線,虞錦身邊一直都沒請丫鬟,大冷天的,隻能托林斐的隨從寧海替她去買些回來。
寧海卻進了林斐的屋。
虞錦並非是有意去聽,立在門前,突地聽到寧海喚了一聲,“世子。”虞錦的腳步便定在那裡,清楚地聽到寧海說,“長公主來信,問你何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