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虞月——
第十二章
有時候,江言恒覺得如今的一切就猶如一場夢。
那個他熟悉了十幾年的人,他起初認為這輩子都丟不掉,後來他又以為他能放下,她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就算做不成夫妻,這輩子兩人也不會失了交際,他也能將她保護得很好,他將她看成了血緣之外的一個特殊的親人,最後才發現,放不下的那個人是他,而此時又才發現,有些東西一旦丟了就再也不會回來,根本就沒有什麼血緣之外的親人,離開了就是離開了,不在她的身邊,他又能拿什麼去保護她。
放棄虞錦時,江言恒也曾想過,將來她會成親,會同另一個男人相伴一生,那時的他認為那是對她最好的交代,自己在這場感情裡已經生出了變數,他再不能要求她嫁給他,他給了她選擇,看似是成全她,卻不知道兩條路對於她來說都是死路。
虞錦的離開,才讓江言恒明白了,他毀掉的是一個他最愛的人,和最愛他的人。
江言恒悔了,虞錦並沒有在原地等她。
他的虞錦早就死了。
在虞錦那雙眸子堅決地盯著他,說出了那句,“他是我夫君”時,江言恒便閉上了眼睛,那顆沉在深淵的心,也徹底地死子在了深淵裡,江言恒來時的路上,想過很多,他見了虞錦會如何,可到了最後,卻隻剩下了讓她和林斐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
江言恒說,“虞錦,我欠你的不能一一償還,唯獨你的這條命,沒有誰可以再拿走。”已經因他而死過一回,他又怎能看到她再死一次。
“對不起,虞錦。”江言恒在敲暈虞錦之前,終究是一滴淚水落下,將那句梗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雙血紅的眸子,倒映出來的是他這輩子對虞錦的懺悔和悔恨,還有心疼,“是我負了你們。”
那一句“你們”包括了阿安。
江言恒進了那位女醫的屋子,撩開那副山水鳥雀圖案的布簾,江言恒的腳步立在那女醫的跟前,低沉地說道,“若你想要嫁給一個江陵權貴的世子爺,你看我如何。”
女醫的神色閃過瞬間的詫異,然江言恒的臉色卻是平靜無波。
“你是為了她?”那女醫問他。
江言恒沒答,再一次問了她,“如何?”那女醫頓了一陣說,“好。”
江言恒將解藥拿給寧海時,寧海正在逗著阿安,突然不見了爹娘,阿安哭鬨的厲害,寧海抱著他轉著圈得哄,一個轉身就看到了江言恒立在那裡。
寧海防備地看著他。
江言恒緩緩地走過去,將解藥交給了寧海,“你拿去救人,讓我哄他一會。”江言恒見寧海沒動,便又說道,“我若是想要,不會這般問你,你家公子的身子耽擱不起。”
阿安實則長的像娘,江言恒第一回見他的時候,不過才幾個月的嬰孩,那時還看不出模樣來,如今都已經三歲多了,眉眼之間,一眼就能看出像虞錦。
“你是誰?”阿安問他。
很簡單的一個問題,換作旁人,都能立馬回答出來,可江言恒不能,那話就猶如慢性毒|藥,越品越是要人命,江言恒將胸口的那口氣,緩緩地喘了上來,才衝著阿安笑了笑,說道,“一個很愛你的人。”
阿安疑惑地看著他。
“我有東西要送給你。”江言恒從腰間取下了一枚玉佩,是當初虞錦送給他,以保佑他一生平安。那日元夕,虞錦卻開口向他討要回去,江言恒沒給,後來才知,虞錦是不想給他留下任何東西,也幸得沒還給她,往後的每一日那玉佩就從來沒有離過身,在尋找虞錦的這些年裡,很多個夜晚,江言恒便是摸著這塊玉佩而眠。
江言恒將他給了阿安,問他,“認識這上麵的字嗎?”阿安搖了搖頭,江言恒便說道,“虞,你母親的名字,你喜歡嗎?”
阿安這才有了興趣,點了點頭。
“我送給了你東西,你可以讓我抱一下嗎?”江言恒看著阿安,那張苦撐著的笑臉,繃得太過於僵硬,阿安看到了他眼裡的水氣,愣了愣,點頭,“可以。”
江言恒將他摟進了懷裡,那是江言恒第一次抱阿安,也是最後一次。
在將阿安交給寧海後,江言恒走出了那個院子,在轉過角落後,腳步便停在了那,良久那身子緩緩地蹲下,再硬的漢子,這一刻也還是無法撐住,如同虞錦守在林斐的門外那般,江言恒的無聲哭泣,也終是體會到了一把什麼是斷腸。
黃昏時江言恒去找了女醫。
那女醫問他,“公子打算何時走?”
江言恒沒答,在她跟前立了一陣,突地說道,“胳膊的舊傷複發,估計還要等幾日。”
那女醫想也沒想,上前撈起了他左邊的胳膊。
他胳膊的傷,是被俘之後所留,知道他胳膊受傷的人很少,包括虞錦也不知。
江言恒笑了笑,便說道,“傳聞遼國郡主喬顏擅長易容,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她的爹娘三年前因同遼國君主產生分歧,被逐出了部落,為了立功遷回都城在我吳國安插了不少人,倒是沒有想到,他們竟舍得自己的女兒也送進來。”江言恒又是一聲笑,帶著諷刺,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跟前的人,“”什麼樂樓,什麼身不由已,那最大的東家,不是就站在我跟前嗎。”
江言恒抬頭看著那女醫蒼白的臉色,問道,“好玩嗎?羅素。”
“你什麼都算計好了,本來該成功的,可到底你也不過是個俗人動了感情,你爹娘該告訴過你,這是忌諱。”江言恒盯著她,眸子漸漸地變冷,“你怎麼算計我都成,但你不該去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