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石大林，他去隔壁跟費老師聊天去了。
費老師跟兒媳婦鬨矛盾，一個人來了鎮上住，老婆卻還在市裡帶孫子……雖說他在這邊也有些朋友，但他那些朋友家裡都有人，他不好老去打擾，挺寂寞的，就很樂意搭理隔壁的石家人。
石振和關白羽是他最喜歡的，緊跟著就是石父和石婷。
他喜歡石婷是因為石婷嘴甜，小姑娘雖然有點饞，但他隨便給顆糖就開心半天，一口一個“謝謝爺爺”……他能不喜歡？
至於喜歡石大林……石大林啥也不懂，字都不認識，得知費老師是高中老師，那叫一個崇拜，不管費老師說什麼，不管他能不能聽懂，他都聽得特彆認真。
山裡出來的中年男人滿麵風霜一副窮苦老農民模樣，一張臉看著那叫一個淳樸，這樣一個質樸的中年人坐旁邊認真聽自己說話……費老師不管講什麼，都覺得特彆有勁兒！
費老師六十幾歲，這個年紀的人，就喜歡講以前的種種事情，自己小時候怎麼怎麼，自己讀書的時候怎麼怎麼，自己工作了怎麼怎麼。
他生活的年代變化劇烈，能講的還特彆多。
這些事兒，他兒子孫子都聽膩了，不耐煩聽他講，無事可做的石大林卻願意永遠聽下去。
費老師吃完飯就開始等著石大林來串門了，等石大林過來，立刻就給石大林泡上一杯紅茶。
然後兩人就開始聊天。
過了一會兒，石婷也來了。
費老師一個人住，退休工資全一個人花，兒子他們來看他，還會給他買米麵糧油……他手頭很寬裕，出手就是一根長鼻王，把零食給了石婷之後，又讓石婷去看電視——他家有電視機。
石婷就美滋滋的，一邊吃一邊看電視去了。
電視裡的人穿的衣服真好看！
哇，裡麵的人竟然還有鋼琴！
香港看起來好好啊！
她也想過那樣的生活！
石大林倒是對電視機沒興趣，主要是……他看不懂。
石大林和石婷去了隔壁，趙冬娟想到這兩人理都不理自己，就有點氣不過。
她往廚房走，結果就聽到趙美雲正在跟她姐說話：“秋娟，這邊的日子，真的過得太好了，你一定要在這裡找個對象，這樣以後就吃穿不愁了，要是能找個鎮上的，還不用再乾農活。”
趙秋娟深以為然，立刻點頭。
趙美雲又教她：“你多到你弟弟麵前去，等下晚上賣炸串，你也跟著去……你多乾點，這樣我也好找他給你打算打算，他很有本事的！”
“媽，我會的。”趙秋娟非常樂意。
趙冬娟插嘴道：“你們還指著石振給你們打算？他心裡可隻有石婷一個。”
趙美雲聞言瞪了趙冬娟一眼：“你咋說話的，整天陰陽怪氣！你這些天給我安分點，不要得罪石振。”
“我也沒乾啥啊！難道非要去討好他嗎？”趙冬娟不樂意。
“咱們家將來是要他當家的，討好一下他怎麼了？”趙美雲笑了：“你哥哥是個好的，唉，我現在就覺得，我下半輩子，有靠頭了。”
趙美雲這幾天，其實特彆高興。
她自己沒兒子，心裡就一直忐忑。
他們那邊，女人嫁給鰥夫給人做後娘，養大彆人生的兒子，最後那兒子不管後娘的事情，可不少見。
當然也有不孝順親娘的兒子……可一般人家，當兒子的對親娘都不錯。
她到石家的時候石振已經大了，雖然沒有排斥她，但也沒喊過她媽，她之前是有點擔心的，就怕石振不給她養老。
趙秋娟二十了還沒嫁出去，其實就跟她想把女兒嫁在村裡有關。
她嫁女兒不要彩禮，女兒又嫁在跟前，女兒結婚後她再去幫著帶帶孩子做做家務……這樣等她老了，她女兒女婿應該會管她？
不過最近，趙美雲覺得，自己不用擔心養老的事情了。
石振這人可大方，把他們帶出來之後，又是給她買新衣服，又是天天給她吃好吃的……將來她老了，石振肯定不會不管她。
他們村裡那些親兒子，對老娘都沒這麼好的！
趙美雲笑得高興，趙冬娟卻不忿：“石振石振，你心裡就隻有石振石婷，都不管我們。”
趙美雲瞅了一眼外麵，見沒人才鬆了口氣，又沒好氣地說：“反正我靠不上你！我早知道了！”
聽趙冬娟指責自己不管她，趙美雲也挺委屈的。
他們那邊女人離婚，哪個是帶孩子走的？
走自己一個人，想再嫁總歸是容易的，帶兩個拖油瓶就難了。
要是不再嫁吧？她又怎麼養活兩個女兒？
當時她帶著女兒回娘家，怕兄弟嫌棄拚命乾活，她的嫂子弟媳婦兒，不還是給她臉色看？
她兄弟更是到處托人給她說親。
她是知道自己前頭那男人愛打人，怕他打壞了兩個年紀小的女兒，才咬牙帶著她們的。
這些年在石家，她也沒虧待過兩個女兒，就不知道怎麼回事，趙冬娟越長越歪了。
“行，你不靠我，你去靠石振去靠石婷，你又不是人家親娘，你看人家對你真心不真心。”趙冬娟道。
趙美雲被氣得不行，趙秋娟也生氣了，拉著趙冬娟就往外走。
趙秋娟把趙冬娟拉到閣樓上：“冬娟，你怎麼跟媽說話的？”
“我說的都是真話，”趙冬娟道，“姐，石振和石婷不用乾活可以上學，你連學都沒得上，你就不生氣？”
“又不是他們不讓我上學的。”趙秋娟道。她其實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挺滿意的，她如今就想跟石振搞好關係，這樣將來她嫁了人，也有娘家撐腰。
“從小到大，他們就沒有一碗水端平過，憑什麼啊！”趙冬娟又道。
石家並不是一碗水端平的，這是真話。
彆的不說，就說他們小時候，農忙時節，趙美雲蒸了塊鹹肉，一刀子下去，就會把一半切下來放竹筒裡，讓石大林帶著中午在山上乾活時吃了。
剩下那一半，她分四份給四個子女，毫無疑問的，石振和石婷的那份要大。
這類事情，在她們之前一起生活的十年裡，數不勝數。趙美雲心裡也許更疼她們，但輪到分東西的時候，總是讓石振和石婷先拿。
石振對她們，更是遠沒有對石婷好，趙冬娟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跟石振一起去上學，石振一開始帶著她一起走，後來就不樂意跟她一起了。
換到石婷那裡呢？石婷不讓陪石振還不放心。
還有她那時年紀小不懂事不想上學了，大人就真的不讓去了，換成石婷……他們哄著騙著，讓石婷去讀書。
總之趙冬娟心裡，有很多委屈。
她卻不想想，她跟著石振去上學那會兒，石振也就九歲，當時村裡還有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相比於和繼妹一起慢吞吞地走，他當然更樂意跟同齡男生一起瘋跑。
趙秋娟也不理解趙冬娟的委屈。
她覺得這不都是應該的嗎？
彆說她們不是親的，就算她們是石大林的親女兒……有點好吃的石振占大頭，她也覺得沒問題。
石振是男的，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
村裡人，不都這樣？
其實最可憐的，是她媽，她媽給他們分肉的時候，從不給自己分一點。
“他們為啥要一碗水端平？”趙秋娟問。
“媽在家，也不是不乾活的，忙的時候照樣要下地，我們呢，家裡洗衣做飯，我們什麼沒做？家裡的自留地都是你打理的，家裡的羊要吃草，也都是我們去割的草，我們乾的活比石婷多多了，結果呢？爸和石振帶點吃的回來，肯定給石婷。”
趙秋娟覺得理所當然：“婷婷最小啊！”
山上偶爾能弄到野果子之類的吃食。
石大林其實不怎麼去采，石振卻最喜歡搗鼓這些。
一般來講……他弄到的多，那就放家裡，誰都能吃，要是弄到的少，直接就給石婷了。
還有比如家裡殺雞，雞腿保管石振和石婷一人一個。
但是……她們也不是沒得吃肉啊。
趙秋娟覺得自己妹妹，就是她們娘離婚的時候，年紀還小，於是把以前在親爹家的苦日子給忘了。
那時候過年殺雞，她們親爹壓根不讓她們吃肉！
趙秋娟跟自己妹妹的思想南轅北轍，不歡而散。
石家的事情，石振是不知道的。
小時候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他早就忘了。
這會兒，石振回了家，跟關白羽一起把家裡整理了一下，正打算去午睡，就見關金金跑了過來：“關白羽，你中考成績出來了，老師讓你明天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
中考成績昨天出來了，學校讓初三學生明天去學校參加畢業典禮。
大部分學生明天去了學校，拿個畢業證就走，也有些學生要去填誌願確定將來讀哪個學校，但關白羽已經保送了，就不用填誌願，直接就能拿到錄取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