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除了他，還有其他人在，一些中老年婦女聚在一起，或是織毛衣，或是……給毛衣縫紐扣、縫珠子、繡花。
這繡花當然不是古代那種精美的繡，而是用很粗的線，在毛衣上縫出簡單花朵的那種，隻要腦子不笨的，都能很快上手。
石振看了一眼，覺得自己也能繡。
就是這種上麵又是串珠子又是繡花的毛衣，在他看來真的非常非常土……不過這時候的人喜歡花哨的。
這年頭，這種毛衣的價格相比於人均收入，可一點不便宜。
等等！
石振突然發現，這些人身邊放著很多一模一樣的毛衣，她們正一件一件地縫……
她們不是在裝飾自家的毛衣，而是接了活拿到家裡來做，補貼家用。
石振笑著湊過去跟她們搭話，問她們這個毛衣是從哪裡拿的，繡一件多少錢。
這毛衣是這些人從附近的工廠拿的，繡一件衣服的價格，則要看這衣服好不好繡。
有些衣服隻要縫一下扣子，一件幾分錢，有些衣服要縫的地方多，一件就能拿幾毛錢，特彆複雜繡的時候要花很多時間的衣服……繡一件拿一元兩元的也有。
她們就這麼拿衣服回家繡，做的時間夠長的話，一天能賺十幾二十塊錢。
當然，她們大部分人家裡有彆的活兒要做，往往還要帶孩子，隻能抽空做做，這樣一天下來大概能賺個五六塊錢。
石振聽完，就覺得這是一門不錯的生意。
當然，他不是打算去繡花，而是看中了其中的商機。
他可以聯係一下工廠，幫忙派活！
長溪市有好幾家毛衣廠，還有很多生產毛衣的小作坊。
而那些生產出來的毛衣，不乏需要二次加工的。
市區工作機會多，閒在家裡的女性比較少，她們也不一定願意做這些繁瑣的活兒。
但若是把這活兒弄到安山鎮，尤其是安山鎮附近的鄉下……
那裡的女人，肯定特彆樂意做這些工作！
雖然現在安山鎮的年輕女性普遍能找到工作，但那些六十年代以前出生的女性，她們因為沒讀過書，因為要照顧家裡等種種原因，普遍是沒有工作的，也很難出門工作。
但這種可以帶回家做的手工活……她們完全可以做。
石振覺得，自己可以從工廠接活，然後派發給村裡人。
工廠給他的價格如果是繡一件一元，他派發給村裡人，可以繡一件給她們八毛。
如此一來……他可以淨賺兩毛。
石振起了心思，想也不想就朝著服裝廠那邊走。
要說九四年的沿海，實在是個經濟正在騰飛的時代。
這時不管生產出什麼來，都有人搶著買。
就說前幾年，有個火腿腸工廠，門口能堵滿了銷售商，搶他們生產出來的火腿腸！
長溪市的羊毛衫也不愁賣，那些工廠幾乎是晝夜不停，三班倒地在開工。
廠長壓根就不用擔心沒有訂單，他們要擔心的，是生產原料總是不夠。
還有就是現在的毛衣，繡點花縫點珠子什麼的，能賣高價，但他們沒有人手去做這個。
把活兒給周圍人乾吧……這周圍的人，也乾不了太多。
工廠這邊，隻能儘量生產簡單的款式。
石振就是這個時候找上門去的。
他到的時候，正好是四點鐘，三班倒員工裡，白班的人下班的時間。
女工們說說笑笑地從工廠裡出來，然後在工廠門口的水龍頭下洗腳。
她們在工廠一般都穿拖鞋，八小時忙下來，腳上總是臟兮兮的，回家前就要洗腳。
洗完之後，年紀大的穿著拖鞋就這麼直接走了，而那些年紀輕的，普遍會換上好看的涼鞋再走，至於拖鞋，可以寄存在工廠裡。
此時的工廠都不大，管理也不嚴格，石振這次來長溪市，穿著打扮又還不錯，門口的大爺問他來乾嘛，他用方言說自己是來找人的，那大爺就直接讓他進去了。
石振找了一圈，問了幾個人，就找到了負責給周邊女人派發羊毛衫，讓她們繡花縫紐扣的那個廠領導。
石振這次過來，原隻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這工廠的領導竟然很好說話，聽了他的想法之後，就來了興致。
石振當即跟對方談起來。
這門生意很快就談好了，就是要給這個領導回扣。
這領導表示，他這邊可以用汽車，幫忙把廠裡的羊毛衫拉到安山鎮去，也能開出一個不低的價格給石振，但工廠這邊給的價格如果是一件一元，那麼石振要給他一毛錢的回扣，返十分之一。
石振對此沒意見，這樣的事情到處都有，是難免的。
不過這麼一來，他再往下發派活，就隻能給人家七毛了，當然這也不是確定的數，有些活兒做起來簡單，再低一點的價格，也有的是人接。
他要負責收發打樣，要檢查成品質量，丟了衣服還要擔責任，肯定要拿錢。
毛衣廠有自己的卡車，可以幫石振把毛衣送到安山鎮，到時間了，再來把毛衣裝走。
石振想了想，打算這些毛衣，到時候都送到他租的關建國家的房子裡去。
熟食攤的各種用具錢起來已經全部拿走，炸串攤和飯團攤子需要的東西不多，還都已經放到鎮上的屋子，現在他租的關建國家的房子還有關白羽家的房子，都很空。
關白羽家是泥地，毛衣不好亂放，但關建國租給他的堂屋是水泥地麵的，牆上還刷了石灰。
他到時候在地上鋪個塑料布，就能把衣服直接放地上了。
石振跟人家商量好，又說好自己第二天過來拿貨，這才急急忙忙去坐車。
也是他運氣好，趕上了最後一班車，但即便如此，回到安山鎮也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好在他出去之前，就跟自己父母提過，說自己如果不能回來，讓他們自個兒出去擺攤，也就不至於耽誤做生意。
石振回家的路上路過自家攤子，見石大林趙美雲還有趙秋娟一起看著攤子，有條不紊的，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而當他回到石家人住的地方……
關白羽和石婷正在等他，一邊等，關白羽還一邊在教石婷拚音。
石婷的拚音學的不咋的，普通話也不標準。
關白羽其實有點南方人說普通話的通病，比如說分不出前鼻音後鼻音，但石婷……她已經到了分不清平舌音翹舌音的地步！
當然，石振記得，二十多年後的石婷說普通話，是一點口音都沒有的。
這會兒石婷也學得很認真，讓石振有些欣慰：“婷婷很用功啊。”
“嗯，”石婷認真點頭，“哥，我之前普通話說不好，要被人看笑話的，我才不要！”
怪不得學得這麼認真……
石振跟石婷說話的時候，關白羽把給石振留開的飯菜端了出來。
這菜飯他放鍋裡溫著，現在不燙也不冷，吃著剛剛好。
早就餓壞了的石振，幾乎立刻就大快朵頤起來，都沒個吃相了。
石振吃完，才覺得自己整個人緩了過來。
得知石婷已經學了一下午，他就讓關白羽和石婷跟著自己去炸串攤看看。
三人來到外麵，石婷一溜煙就跑到前麵了。
石振交代過石婷，讓石婷晚上隻能在繁華的地方走，不能去小巷子。
這些方麵石婷還是很聽話的，她還怕黑……石振就沒喊她停下，看著她跑遠。
等她跑走，石振問關白羽：“婷婷她基礎怎麼樣？”
關白羽沉默片刻，最後道：“哥……妹妹語文還是不錯的，數學……”
怎麼說呢，語文作業，石婷還是能做一做的，數學作業就……
關白羽真的很納悶，他不明白為什麼那麼簡單的題，他都講了好幾遍了，石婷就是想不明白。
石振聽關白羽說完，一陣沉默。
唉，關白羽做的那些初中數學題，他也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