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失寵的娘娘多了去了,偏偏延嘉殿的這位娘娘心氣兒高,不服氣,想要放火引得皇帝的注意,重獲帝王恩寵……”白起唉聲歎氣,又憐憫又嘲謔。
韓彥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他知道趙珍兒為人歹毒,卻不料她連枉死的人都要這般汙蔑,不留口德!
長姐心性端方,與人為善,為了親子,才不得不放火焚宮爭取那一線生機,哪裡是那些哀哀戚戚絞儘腦汁奪取恩寵的女子能相比的?!
“……可惜啊可惜,風助火勢,延嘉殿瞬間成了火海,那位娘娘也硬生生地賠了性命……還有那一宮的宮人,也因此葬身火海嘖嘖……”白起搖頭晃腦,感歎複感歎。
眾人亦是唏噓感慨,議論紛紛。
韓彥垂下眼瞼,遮擋眼底的滔天怒火和錐心之痛,藏在袖子裡的雙拳骨節泛白。
延嘉殿的宮人,早在長姐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被她以各種借口支開了,葬身火海的,除了長姐,就隻有誓死追隨她的心腹嬤嬤和宮女……
“……聽說整個延嘉殿都燒成了灰燼不說,還牽連了相鄰的宮室呢!”白起見眾人都被他的故事吸引了,愈發地得意了,麵上卻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感歎道,“水火無情啊,那位娘娘還真是糊塗……
得虧天子聖明恩慈,非但沒有追究那位娘娘的罪過,還體恤嶽丈的喪女之痛,特地與了他半年的長假休整,薪俸還照領呢……”
韓彥震驚抬頭。
什麼叫天子聖明恩慈,特地與了父親半年的長假休整?
分明是元嘉帝聽信了趙珍兒的讒言,借機褫奪了父親的職權!
韓彥青白著一張臉,抿了抿下唇,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他現在不再是太常寺卿韓遷的少子,端妃韓琬的幼弟了,而是喪妻攜子討生活的一介布衣。天家如何紛亂,又與他一介小小的布衣有何乾係?
他能做的,不過是像其他人一樣唏噓感歎議論,遮掩身份罷了……
韓彥擠出一個笑臉來,聽著白起在那裡滔滔不絕,然而從心底湧起的寒意卻讓他四肢冰冷麻木,身子微顫。
西間裡,舒予放下被撩起一條縫隙的氈簾,眉頭緊鎖。
方才眾人議論紛說之時,韓彥恰恰好麵西而立,是以他的神色變幻全都落在了舒予的眼底。
雖然不知道韓彥和那位縱火博憐的娘娘有什麼關係,但是她可以確定,韓彥的那番神色變化絕對不該是一個普通的看客該有的。
舒予低頭看著眯著眼睛張著小嘴兒打著小嗬欠又要入睡的小望之,心頭沉沉。
韓彥說他是避禍出京,可是到底避的是什麼禍,卻一直隱而不說。他們所知道的,不過是他不幸喪妻,與子背井離鄉顛沛流離而已……
良久,舒予笑歎一聲,低聲自言自語道:“他和那位娘娘是什麼關係又與我何乾?真是閒吃蘿卜淡操心……”
獾子山地處偏僻,離著京城沒有千裡也有八百的,天高皇帝遠的,她操那份兒閒心乾嘛!
她穿越的劇本可是種田經商,又不是權謀朝爭。
甩掉冗思,舒予心情舒暢,輕聲哼著小曲兒將睡熟的小望之放在炕床上,掖好被角,一麵照看著,一麵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向韓彥開口,請他趁著借宿的這段時日,教她認字。
一個高材生要裝文盲,還真是有點困難。
更何況,她也不願意當一輩子的文盲女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