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在家讀書,讀久了確實會悶。”
施允和柳賀兩人已是極刻苦了,但一直保持積極卻也很難,八月便是鄉試了,近段時間金山寺的香火燒得格外旺,都是求考神保佑的士子,柳賀原本沒想過這一茬,紀娘子卻勸他也去拜一拜。
柳賀心想,這是儘人事,也儘天命了。
士子們有求助於神佛的,也有徹底擺爛的,美其名曰培養考前樂觀的心態,柳賀隻想吐槽,他從認識那人起那人就一直在樂觀,從未見他苦學過,倒是見他一年四季都很樂觀,還有試圖劍走偏鋒的,柳賀前天從書肆出來被被人攔住,來人神神秘秘地問他要不要買一份蠅頭書,柳賀一看實物,竟是一本比巴掌還要小的書,那人伸出三根手指:“隻要三兩銀子,這位相公可要來一份?”
柳賀:“……”
真貴。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柳賀上輩子有個朋友,他學的是文科,英語專業,大四畢業那年考專八,這位仁兄花了八百塊買了一份答案,最後考了十八。
據說他還打算把答案借給他們班同學抄,幸虧被他同學拒絕了。
蠅頭書推銷失敗,那人又問柳賀要不要替考。
柳賀:“溫庭筠來的話,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溫庭筠又是何人?你這相公真是,不要便不要,何苦為難人?”
柳賀:“……”
連替考大師溫庭筠都不知道,還來問他要不要替考,真是……詐騙也要講究基本法啊。
替考這事,主要是鑽了明代不能打印準考證的漏洞,比如柳賀的浮票上就寫了他臉上有痣,那找一個臉上有痣的替考就行了。
寫出“入骨相思知不知”的溫庭筠正是替考中的戰鬥機,他作弊出名到考官特意把他的考位安排到自己眼皮底下,但儘管如此,溫庭筠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替八個人答完了考卷。
總而言之,鄉試前與鄉試後皆能看到不少士子醜態儘出的模樣,但有真才實學的士子大多都很安穩,畢竟平時的功夫下足了,就不畏懼考場上設置的重重障礙。
這個時候的書肆中也推出了五花八門的鄉試寶典鄉試秘籍,個彆臉皮極厚的竟在封麵上印出“包過”字樣,柳賀一翻內容隻覺荒誕,但這樣的書銷量竟
格外不錯,倒不是說士子們有多信賴書中所寫,隻是求個心安罷了。
要柳賀總結鄉試前的這段時間,他隻能想到人心浮躁這四個字。
但這也是難免。
他考過縣府院三試,隻覺這三場已是極難,被篩落的士子不知凡幾,但和鄉試比起來,小三關當真隻是小菜一碟。
從某種程度上說,過了院試,柳賀真正由學童邁入了成為士子的第一步,而鄉試則在士字上加了一個人字,即鄉試是入仕的第一步,南直隸四千餘士子赴考,隻取其中一百三十五人。
因而院試府試中的作弊可以說是小打小鬨,到了鄉試這一層級,即便作弊也是係統性、規模性的了。
鄉試前的七月初,鎮江府城內烈日炎炎,湯運鳳和於遙約了其他幾位同窗為柳賀和施允祝行,儘管朝廷還未公布鄉試主考是何人,但湯運鳳卻覺得,主考一旦公布,柳賀和施允恐怕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同窗們未選城中名氣大的酒樓,卻也挑了一處清幽之地。
“我與於兄、龐兄等府試還未過,但我極期待看到澤遠兄和誠甫兄雁塔題名那一日。”湯運鳳難得正經了一回,“天道酬勤,預祝你二人考中。”
柳賀雙手端起了茶,:“多謝各位。”
“到時候我便可以出去說,我也有舉人好友了。”
不知為何,湯運鳳對柳賀和施允很有信心,比他自己去考院試時信心還要足。
他和兩人同窗僅一年罷了,眼下柳賀與施允均已不在丁氏族學讀書,族學中卻常常有人提到兩人。
湯運鳳想,或許因為他們親眼見證了柳賀如何步步登高的,當時沒有一個人能想到,入學時毫不起眼的柳賀竟超越了他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