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鄉紳在家狂妄慣了,本性一時半刻又如何能收斂?
柳賀翻著案卷:“帶嫌煩江西橋。”
過了一會兒,這江西橋便步入堂中,他身著秀才襴衫,僅看外表,他要比同齡的李懷年輕上十歲不止。
江西橋施施然衝柳賀一拜:“學生見過府尊大人。”
他是秀才,可以見官不跪。
江西橋在李鄉紳家中任蒙師,他有幸見過李春芳數麵,也與前來拜訪李鄉紳的官員有交集,因而麵見柳賀時,他比普通的秀才從容了數倍。
方才李懷哭訴時,旁觀的百姓皆對江西橋厭惡得咬牙切齒,如今見了江西橋本人,他一副文弱書生的樣貌,講起話來儒雅懂禮,又如何是李懷口中淫辱其妻之人。
而見過江西橋後,李懷換上一副恨不能哚其肉的表情,兩眼凶相儘顯,這反倒讓周圍百姓的同情心降了許多。
“你就是江西橋?”柳賀問。
“學生正是。”
“李懷訴狀中所言,你可認罪?”
“稟府尊大人,學生是讀書人,更是江都縣學的廩生,那等事學生如何做得,想必李懷……李兄是因其妻過世而心神錯亂,學生聽了也十分同情。”
“人是你害的,要你在這裡假惺惺!”李懷情緒一激動,就要伸手去打江西橋。
江西橋麵上則是一副理解原諒的表情,和狀若癲狂的李懷比起來,他周身讀書人的風範儘顯。
“李懷,莫要咆哮公堂,你將府衙當成了什麼?”柳賀一拍驚堂木,李懷立刻跪倒。
他心中此時已經有些絕望了,四周百姓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說,江西橋如此氣度,說不準是麗娘主動勾引。
但李懷很清楚,他的妻子不會做這等事,他也沒有瘋。
可他同樣清楚,興化李家勢力是如何強大。
“你訴狀上說,你離家那日,鄰居趙進、林清見到李懷進了你家門,可有此事?”
“有此事。”
“帶趙進、林清。”
趙、林二人也在堂前跪下,但兩人口中之言卻讓李懷心一直往下沉:“那日天色有些暗,小人恐怕是看錯了,李家門外有棵歪脖樹,小人喝了些酒回家,或許是將樹看成了人。”
“人是人,樹是樹,你們究竟見了人還是見了樹?”
“人……樹,樹,小人見了樹。”
“照你們說,那日沒人進李家?”
“這……應當是沒人進了李家,我們縣裡人都說,李懷他恐怕是得了癔症,一時想不開也是極有可能的。”
“你們那日信誓旦旦與我說,見了江西橋進了我李家門,今日在公堂之上你們竟不認了,江西橋究竟給了你們多少銀子?”
“李兄,我見你喪妻可憐才多有忍讓,你不要血口噴人,林清與趙進隻是說出真相罷了,我又何須給銀子?”
“那此案似已明了了。”柳賀道,“李懷,你妻子過世的確令人傷心,但你訴狀中所言之事也無憑無據,僅憑此,本官無法治江西橋的罪。”
聽柳賀這般說,左右官員不由都露出嘲諷的笑意,案子這般審看似有理有據,可誰看不出來,在江西橋、李懷二人中,處於優勢的是江西橋,他叫證人改口再容易不過。
江西橋聽柳賀這般說,麵上欽佩之意儘顯:“府尊大人明察秋毫,洗刷了學生的冤情,學生因遭李兄訴訟之故,教導弟子時想及此事都覺得很是委屈,旁人問了,在府尊審理之前,學生也不敢輕易否認。”
“本官明白,本官為官一向公正,遇上此不平事自然要為人洗清冤屈。”
“多謝府尊大人。”
江西橋躬身拜謝,李懷則心如死灰。
柳賀翻著案卷,公堂上沉默了片刻:“江西橋,你是江都縣學的廩生?”
“府尊容稟,真是。”
“本府遍閱江都縣學的記錄,你既為廩生,為何不在江都縣學中讀書?”
“是因……”
江西橋辯解了一句,柳賀卻又問:“本府當年為府學廩生,因而本府清楚,為廩生者,須在縣學或府學讀滿一段時日的書,你因是廩生,才如李家當館師,此事本府已至李鄉紳處查實。”
“按江都縣學的規矩,你早該被剝了這廩生之位才對。”
“你欺瞞李鄉紳再先,又辱李懷妻在後。”柳賀道,“本府雖未找到林、趙二人作證,可據李鄉紳子所言,第二日你教他課時,麵部及手部都有抓痕,疑似為女子所抓。”
江西橋道:“府尊大人,小人少時便不為貓所喜,貓見了小人必要撓一把。”
柳賀道:“你非要本府給你找隻貓來不可?”
柳賀將自家
滾團找來,滾團隻瞅了江西橋一眼,便不感興趣地轉過頭去。
江西橋麵上便多了一分尷尬。
“當然,這般罪證倒也算不上實證。”柳賀道,“隻是你恐怕不知,你去李家那日,不僅有人證,也有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