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酒,也不過是聊聊翰林院中的變化罷了,不管怎麼說,好友們相約柳賀總是要應承的。
柳賀科名在黃鳳翔等人後麵,官職卻勝過了他們,雖相處之下與以往並無變化,但與柳賀初進翰林院時還是有不同的,多少會有一點隔閡在。
這正是官場上的無奈之處。
好在柳賀與黃鳳翔等人都是好相處的性子,柳賀坦誠待他們,他們也坦誠對待柳賀,就算在翰林院時柳賀要擺出一副上官姿態,私下相處他卻仍和過去一樣
……
“澤遠可聽說過張相之父病重的消息?”
於慎行這話叫柳賀筷子差點沒抓穩,他看向於慎行:“可遠兄從何處知曉的?”
“莫非澤遠你也聽說了?”
柳賀搖了搖頭:“隻是驚詫罷了,江陵山高路遠,若是張相之父病重,朝中不可能全無動靜。”
於慎行問:“澤遠你與劉子良相熟否?”
於慎行一說,柳賀便猜到他的消息來源於何處。
劉子良即劉楚先,他是柳賀的同年,如今也在翰院中修史,柳賀離京之前與他關係還不錯,但離京之後,兩人漸漸斷了往來,此次柳賀回京,劉楚先似乎是出京冊封王府去了,柳賀至今還未與他見上一麵。
劉楚先是張居正的老鄉,從他那邊的消息應當是準的。
張居正之父名為張文明,在京中很有知名度——主要是與他的大兒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居正晉為內閣首輔之後,張文明也沾光被封為光祿大夫,和張居正少年時便是才子不同,張文明在科場上屢試屢不第,考了七次鄉試都未通過,至今仍是個秀才。
江陵官場上,最大的當屬他張家的老太爺,其他的地方官都要排到他後麵,為了討好張文明,江陵的地方官甚至將數千畝良田相贈,張居正在官場上可謂一霸手,卻拿自己爹毫無辦法,兒子他還是能管的,爹他卻根本管不住。
按照真實曆史來說,張居正他爹約莫就是在這一年去世的。
“張老爺子若病逝,張相定是要回鄉丁憂的。”
柳賀聞言停了筷子,一言不發。
對張居正來說,此時朝堂的形勢可謂一片大好,京中、京外都是他推舉的官員,閣臣中呂調陽、張四維也以他為尊,可若是回鄉丁憂三年,朝中形勢還會如此時一般嗎?
考成法
已經推行了幾年,清丈田畝策正在進行中,然而這兩項政令並非沒有反對聲,官員們不過是礙於張居正之勢不敢高聲罷了。
從現實利益的角度看,張居正是不能回鄉的,但若是不回鄉,朝臣與天下讀書人恐怕都容他不得。
“若是張相回鄉,內閣中恐怕也……”
以呂調陽的本事,恐怕鎮不住張四維,張四維在朝堂與宮中皆有助力,而一旦張四維主持內閣事務,柳賀就覺得腦門涼颼颼的。
他和張四維相處不多,卻也了解這位內閣三輔的脾氣,柳賀在揚州已將他得罪了個徹底,一旦他掌了權,柳賀恐怕會是第一個倒黴的。
“事情還未發生,各位不必憂慮。”黃鳳翔道,“可遠兄與澤遠就是想得太過長遠。”
柳賀卻想著,等奪□□一起,他的諸位翰林同僚們遭貶的遭貶,挨打的挨打,還是得先做好準備。
不過到了七月時,張居正之父病逝的消息未傳出來,柳賀卻聽說了王希烈病逝的消息,又過了幾日,丁士美竟也病逝了。
王希烈結束丁憂才短短幾月,他是柳賀鄉試時的主考,他回京後,柳賀立刻去他府上拜會了,而柳賀上一回見丁士美還是在揚州知府任上,他去淮安府商議河事,就順路拜望了一下丁士美。
柳賀遭遇彈劾時,丁士美也替他說過話,作為淮安地方士紳,修河築堤時,他同樣解囊相助。
上回見麵時,丁士美還頗有精神,卻沒想,那次竟是永彆了。
柳賀任官短短六年,就已有三位掌院學士過世,丁士美年歲也並不算大,他講學嚴謹,為人又是淳厚君子,在翰林院中,他並不因柳賀是三元而偏愛,卻也從未以上官之威壓製於他。
眾翰林們心中同樣憂傷不已,柳賀不能離京,便去信給丁士美家人,問可有需要自己相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