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賀極少寫散文,這篇《鄉居小記》不似他從前文章那般棱角分明,但一篇讀完,卻有一股清新之感撲麵而來,令人心中歡快。
“柳澤遠文章已是大成了。”
“此人投身官場倒是可惜,若一心寫文章,史書上必能有他姓名。”
“好文難得,自《祭師文》後,便是這《鄉居小記》最合我心意,澤遠他回鄉有空閒,不寫上十篇八篇怎麼能行?”
聽黃鳳翔這般說,羅萬化不由笑道:“鳴周兄,你且放過澤遠吧。”
黃鳳翔道:“待澤遠回京,我定要他將這文章抄錄下來,贈一份予我,文章大家的文稿,日後可作為傳家寶,一甫兄也叫澤遠贈一份。”
羅萬化也有些意動。
……
柳賀忙了一陣農事,王錫爵的信又到了,他便抽出空來去太倉拜訪。
他與王錫爵約定了某日到,鎮江府離太倉不遠,一日也夠了,王家是太倉豪富,王錫爵任吏部左侍郎後,在太倉一地,王家更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當然,王家子弟頗為低調,畢竟蘇州府這地盤高官眾多,王家行事若是太猖狂,也易被言官盯上。
柳賀見了王錫爵便感慨道:“我知元馭兄為何常惦記著歸鄉了。”
王錫爵笑了,道:“你若喜歡,便在此多住半年。”
柳賀道:“元馭兄再這般說,我明日便舉家遷至太倉。”
“鎮江知府恐怕得先和蘇州知府打一架。”
兩人開了會兒玩笑,王錫爵便稱讚起了柳賀那篇《鄉居小記》:“澤遠你在家也是勁頭十足,我卻非如此,在鄉隻願當個富貴閒人,教教兒子們讀書。”
“這樣也不錯。”柳賀道,“元馭兄你也知,我在禮部辦了不少事,全放下我也辦不到。”
他們當過官的,隻要對朝事還有一點憂慮,便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京中究竟是何情形?”柳賀道。
王錫爵輕輕搖了搖頭:“你我都退了,元輔便不再提增補閣臣,京中許多官員都十分心急。”
“此事實在難看。”柳賀道,“天子已成年,恩師的確該歸政,可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倒好似天子急著抹殺恩師功勞似的。”
“你我二人不在京城,縱是憂心,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王錫爵歎道,“我思慮許久,仍是覺得澤遠你當先我一步入閣。”
“為何這般想?”
王錫爵道:“我雖不願認,心中卻也明白,無論是天子還是元輔,都更屬意澤遠你。”
換了旁人王錫爵或許會不服氣,但對柳賀他一向敬佩。
“澤遠你要歇到何時?”王錫爵道,“經元輔歸政一事你也能看出,朝堂上辦實事者少,謀心機者眾,澤遠你想避開妖風,可一味逃避也不是辦法。”
柳賀歎了口氣:“元馭兄,我今日來此實不想聽這些。”
“那便改日再談。”王錫爵道,“今日你難得來一趟,我令府中廚子做了幾道拿手菜,也好叫你嘗嘗蘇州口味。”
柳賀道:“我當年遊學也在蘇州住過一陣,可惜當時與元馭兄並不相熟。”
王錫爵的意思柳賀也明白,但他覺得,至少現在還沒有到他回朝的時機。
若是可以,柳賀希望能在天子感受張居正歸政誠意的時候回朝。
論起朝事,王錫爵有許多見解,但不論朝事時,他於琴棋書畫品茗等道無不精通,柳賀不由感慨,大戶人家出身和他這小門小戶出身果然不同。
在太倉王錫爵家中住了幾日,對方待柳賀可謂事事周到。但兩人談話間仍是提到了張居正歸政之事,一方麵,張居正的確要歸政,時機已經到了,但另一方麵,天子同樣要做好親政的準備。
臨彆之際,王錫爵對柳賀道:“澤遠,若我所料不錯,你歸朝應當比我更早一些。”
柳賀疑惑道:“元馭兄為何如此篤定?”
“你不必猜緣由,隻需知道我王元馭是神算便可。”
柳賀無奈道:“元馭兄,若我真如你所說那般歸京,我定要向天子奏明,元馭兄你在鄉極是清閒,竟要和欽天監搶活乾。”
王錫爵不由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