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賀嘀咕了一會，天子道:“張先生竟如此？”</p>
柳賀點著頭，天子便慶幸道:“張先生對朕還沒有那般凶。”</p>
柳賀道:“元輔對陛下嚴格，因陛下一人牽係萬萬百姓，若臣這般的官員，教壞了沒什麼，可陛下若被教壞了，百姓又當如何？”</p>
“柳先生又在說教了。”</p>
“倒叫陛下看出來了。”</p>
柳賀覺得，如今天子的想法一日比一日成熟，他之所以問柳賀這些，其實也是因為他久久未親政。</p>
宮中太後偏疼潞王，對他卻極其嚴苛，馮保、張居正也是如此，加上他雖是天子，卻沒有絲毫權勢。</p>
因而麵對柳賀這般他親近的臣子時，天子便忍不住問，柳賀究竟是向著他，還是更親近張居正。</p>
天子吃了羊肉鍋，又和柳賀聊了許久，戒已經破了，他自然不會再堅持跪著。</p>
他情緒平靜了下來，柳賀終於能出宮回家了，陳矩送他時讚道:“咱家就知道大宗伯有辦法。”</p>
柳賀道:“陳公公，下官隻是勉力為之，當不得這般誇讚。”</p>
陳矩仍是希望柳賀去勸張居正與馮保，從柳賀的角度看，這《罪己詔》確實不太適合下，縱然要下，措辭等也也不可太過嚴苛。</p>
“萬事便托大宗伯了。”陳矩道，“此事若辦成，咱家心中記著大宗伯的恩情。”</p>
柳賀搖了搖頭:“陳公公，你我都是為陛下辦事，恩情不恩情的不必提了，陛下好，你我才會好。”</p>
“大宗伯此言甚是，難怪陛下如此器重於你。”</p>
柳賀謙謙客氣了幾句，出了宮時，天色已微微泛著亮，他被宮人送至府上，進了家門，楊堯還未睡，還在等著他。</p>
柳賀道:“天將亮了，娘子何苦一直等我？”</p>
楊堯嗔道:“夫君才至京中便被帶進宮，叫我如何不擔憂？若是速速回來便也罷了，竟一夜未歸！”</p>
柳賀在官場上晉升迅速是沒錯，可宮門又豈是好進的？便是前朝的史書話本中，也有官員進宮後被囚禁的故事，楊堯心知不該如此，可心中仍是惴惴。</p>
等柳賀回了家，她才安心了。</p>
“可用過飯了？”</p>
柳賀摸摸肚子:“在宮中吃了頓羊肉鍋，還有些撐了。”</p>
“待天再涼一些，咱家也煮羊肉鍋吃。”楊堯歎道，“可惜妙妙沒隨咱們過來，她一向是喜歡羊肉鍋的。”</p>
“妙妙跟著娘，你不必擔心。”柳賀道，“娘平日雖寵她，該嚴的時候還是會嚴的。”</p>
楊堯道:“她一直未離過我，平時嫌她吵，真離了，心裡就忍不住想。”</p>
夫妻二人靜靜說了會話，柳賀上午還要去吏部報到，他隻淺淺睡了半個時辰，便穿上官服直奔吏部。</p>
吏部將他予告的年限刪了，這一段鉤掉，柳賀便又是在朝官員了。</p>
柳賀來時，吏部尚書王國光聽到消息，便立刻親親熱熱地和他招呼:“大宗伯，本官早就盼著你到了。”</p>
“大塚宰事務繁忙，還要抽出空來見我，真真是我的榮幸。”</p>
柳賀態度恭敬，王國光十分受用，但待柳賀卻不會似從前般隻當他是下官，相反，王國光已用待同級官員的禮儀來待柳賀。</p>
六部尚書中，柳賀資曆為最淺，但昨日陳矩連夜去接他的消息已在京中傳遍了，能得宮中內侍如此對待，足見柳賀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p>
便是看在張居正的麵子上，王國光也不會得罪柳賀，何況他和柳賀無仇無怨，他任戶部尚書時，柳賀還替他解決過一兩回麻煩。</p>
“大宗伯可見過元輔了？”王國光問道，“吏部事已了了，大宗伯去見元輔，今日正是時機。”</p>
柳賀的確該去見張居正了，但他又記得陳矩囑托，不知該怎麼對張居正開口。</p>
不過這等隱秘，柳賀自然不會告知王國光。</p>
他在鎮江才過了一年安生日子，到了京城就被一堆麻煩事找上了門，但這事也不是他能推就推的。</p>
思索片刻，柳賀決定先去一趟禮部。</p>
他原先就在禮部當職，再回去也不會覺得尷尬。</p>
不管怎麼樣，餘有丁和何洛文二人他是要見的，他和餘有丁在會推禮部右侍郎及禮部尚書時都有交集，彼此間卻沒什麼交情，但此次對方主動退出會推，柳賀的確要承他的情。</p>
何洛文則是柳賀在翰林院時的同僚，兩人同為天子講官，之後柳賀升得快些，何洛文略慢一步，卻也是如今翰林院中十分受器重的官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