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做甚?”
張居正的聲音讓宮門外的喧鬨聲止了片刻,眾人都停下來拜見他。
“事情如何我已知曉。”張居正道,“簡直——胡鬨!”
“元輔,這柳澤遠實在太過霸道,他竟將咱家綁了這般久。”那帶頭至禮部的太監見了張居正猶如見了救星一般,連忙哭嚎道。
他是馮保手底下人,平日也見過張居正數回。
柳賀道:“元輔,此人假冒天子口諭,下官等實不敢認,想叫他在天子麵前作個見證。”
張居正道:“竟有此事?”
“元輔,千真萬確。”
“本官收到稟報,隻說禮部大宗伯帶著禮部官員在宮門外鬨事,現在想來,其中似有隱情?”
“還望元輔明察。”
張居正道:“你縱有冤情,可知叩闕事關重大?今日便先饒過你,待得見過天子,由天子來懲處你。”
“元輔!”那太監聽得張居正這般說,頓時有些慌神。
張居正道:“大宗伯為天子經筵之師,這天下豈有弟子杖罰先生的?豈非陷天子於不忠不義?沈公公,其中的道理你也應當明白。”
沈姓太監頓時閉口不言了。
張居正又道:“既如此,我便派人請示一下天子。”
柳賀道:“有勞元輔。”
張居正命人通知陳矩,陳矩正要將此事稟報給天子,卻被李太後宮中的宮人攔住。
陳矩已是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若將此事捅出,天子心中想必十分不好受,他在太後麵前也要吃個掛落。
可若是不說,日後還有何人敢在天子麵前道明真相?
陳矩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天子道:“陛下,奴婢有一事需得稟告。”
陳矩一貫是個老實人,對待天子又極其體貼,即便天子有不得體之處,陳矩往往也是悉心勸導,他極少到馮保麵前告天子的狀,平日裡與眾講官相處也很融洽。
片刻之後,天子目中露出驚愕:“此事當真?”
“奴婢不敢隱瞞。”
“好。”天子笑道,“陳矩,近日我在讀戶部呈上的賬冊,你可知我瞧見了什麼?”
陳矩自是清楚天子要說什麼,但他隻是伺候天子的太監,不敢在此事上隨意置喙。
其實正是張居正當國這幾年流入內庫的金花銀,官員上書時皆勸誡天子勤儉,然天子那時還不到十五歲,能有多少開銷?
銀子都去哪兒了?
正如這一回,天下臣工及追讀《育言報》的讀書人都會以為,《育言報》係天子查封,天下讀書人向《育言報》投的文卷係天子所毀,吳中行是天子派人所傷。
就為此事,他還得身體抱恙。
“將柳先生迎進來。”天子輕聲道,“誰人敢攔,就地正法。”
陳矩覺得,此刻天子身上已露出了君王該有的狠戾。
“朕要聽一聽他們是怎麼說的。”天子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慘淡,“要朕裝聾作啞還不夠嗎?”
“朕的先生要見朕一麵,還要宮門叩闕,實是朕的過失。”
“陛下……”陳矩十分憂心天子,見他漸漸恢複了正常,心中也稍放下心來,“奴婢這就去請柳先生。”
“去吧。”
如天子所料,去宮門的路上陳矩依然受了阻攔,雖天子給他就地處罰之權,但陳矩也不願惡了太後,畢竟眼下宮人們仍多聽李太後的命令。
自罪己詔一事始,天子心中就有些發涼,及至今日《育言報》一事發,禮部一個衙門和翰林院大半翰林竟都被攔在宮門之外,連麵見天子都不能。
隻叫他做泥人還不夠,還要做聾子瞎子,可天下人隻會怪責他這個天子沒有容人之量。
乾清宮中,天子深深歎了口氣。
待得柳賀等一眾官員進了殿,天子才知,沈和究竟得罪了多少官員,禮部官員麵上均是憤慨,這些官員中,有數位天子熟悉的日講官,天子不由歎道:“諸位卿家,沈和究竟做了什麼?”
沈和就是今日去查封《育言報》的太監。
他麵對禮部官員時還十分猖狂,到了天子麵前卻一言不敢發。
其實沈和所做之事方才天子已聽陳矩說過,此時聽得張元忭陳述,天子靜靜看向沈和:“朕何時給你的口諭?”
“你究竟有幾個膽子,敢對朕的先生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