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娜一大早就帶著阿萊克斯出門了,昨天有些彆扭的父子倆今天卻不得不一直待在一起。他們沉默著給二層陽台上安娜塔西亞種的玫瑰花澆水,金色的陽光灑下,讓這些嬌豔的花朵顯得無比柔美明亮。
“還在生我的氣嗎?”安德魯用法語溫和地問道。
“我生氣有用嗎?”加迪爾低著頭,拿起剪刀修建枯枝敗葉,它們在他瑩白的手指旁顯得那樣乾枯,加迪爾用手指纏住它們,焦褐的葉片就那麼無聲地破碎在了他的手心。
“加迪爾,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安德魯歎了口氣,把兒子漂亮的雙手從植物裡抽出來,目光懇切地望向他。
“從小讓你脫離社會去生活,是我們錯了……”
“可是我喜歡以前的生活——”加迪爾下意識地反駁道。
“我知道,我知道。自然給了你很多很多饋贈,它是真正在雕琢著你,而不是篡改你——你長成了超乎我們想象的最好最美的樣子,就像你媽媽昨天說的那樣。而這些東西確實是我們永遠無法給你的。”
加迪爾不說話了,他隻是抬頭望著自己的父親,望著他那雙飽經歲月雕刻、卻依然真誠的眼睛。
“可是你終究又不是完全脫離了社會,加迪爾,你沒法像馬克思和伊蓮那樣做隻小獅子、無憂無慮地活一輩子;你在讀書、你有那麼多個老師、你還有父母,你本來就已經身在了社會關係裡,你會想要擁有朋友、愛人和見到更多更多的世界,我們已經在你小的時候已經殘忍地剝奪了一次你選擇的機會,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這麼做。”
加迪爾沒法反駁這一點——因為確實就像安德魯說的那樣,在他長大到十三四歲左右的時候,他終於認識到了普通人類的朋友列表中確實應該含有彆的普通人類,而不是隻有獅子、獅子和小馬。缺乏父母實實在在的身體陪伴的問題也浮現了出來
,有一天晚上睡覺時,他抱緊了自己的被子,忽然非常渴望這是一個溫暖的人——帥氣的爸爸或者漂亮的媽媽都行。
但是他根本不認識彆的人類,也沒法像個魔法師一樣召喚來自己的爸爸媽媽。
那一瞬間,是加迪爾不算太長的人生中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孤獨”的含義。
“聽你打電話說和史蒂夫一家人相處得非常好,看著你在球場上健康、快樂地飛奔的樣子,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感激——”安德魯忍不住將兒子摟進懷裡抱緊,滿懷虔誠地說道:“我感激命運垂青於你,因為這也就是主的仁慈籠罩著我——”
“等一下,等一下,所以我本來確實應該到那什麼阿森納去的對吧,是你搞錯路了對不對?”
加迪爾對自己父親有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聖經詩朗誦”行為不感興趣,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語中透露的心虛。
安德魯:“……”
安德魯:“攝影人的事情,怎麼能說迷路不迷路的呢……”
“老天,所以那天你買的機票就是錯的,我們根本沒飛到倫敦,直接落地利物浦是不是?”
“然後問問該去哪裡試訓足球俱樂部,我們就去了。”
“再然後我當天就被史蒂夫帶走了——”
“你,一個土生土長三十年的倫敦人能放心的把利物浦當成倫敦。”
“papi,不愧是你。”
安德魯尷尬至極地撓了撓頭,小小聲為自己的不靠譜辯解道:“結果不是好的嗎?”
等到女士們回來後,加迪爾悶悶不樂地向安娜揭發了這件事情,安德魯收獲了妻子飽含詫異的一眼。
“難怪你跑去利物浦了,寶貝。安德魯還說是你自己選的俱樂部、簽下了合同呢。我以為他隻是認不得倫敦的路,誰知道他連倫敦也不認識了,對不起,寶貝,我應該自己陪你來的。”
安娜塔西亞想到兒子本來可以終於可以住在家裡,一家三口團圓生活——而今卻又陰差陽錯分開了,就忍不住感到了一點點心塞。
阿萊克斯卻是微笑著說:“但是我和史蒂文可太感激安德魯的錯誤了——不然我們也許永遠沒機會和你相見了,加迪爾。”
他們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也許這就是人生本來的樣子——有失有得,永遠充滿了未知的奇跡和無窮的可能。
但是現在他們得好好休息了,因為明天的事件可不是未知的——
他們得端端正正、禮節周全地去拜訪女王,並一起喝個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