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這種話, 我隻給你三次機會。”
“分手分手分手分手——說分手就分手,今天就是天塌下來,我都要跟你分手——”
她說完還特地數了數, 不多不少, 七個“分手”, 比三次還多四次, 就當送他了。
見過欠抽的,就沒見過這麼欠抽的, 他越是警告, 她鬨騰的越起勁兒。
得多好的脾氣,才能伺候得了這麼一位祖宗。
顧雲漠臉色果然變陰沉,抬起來眼皮子,掃了她一眼, 又看著遠方繼續開車。
趙水月躍躍欲試,滿含期待看著他, 腦子裡有個聲音一直在響——
吵一架啊, 趕緊來跟我吵架啊!
有本事,你跟我吵一架啊!
誰知接下來顧雲漠挺平靜,眼神一絲波瀾也無,表情看起來薄情又冷情,此刻有消息進來,提示音有些刺耳,他驟然靠邊停車, 拿起手機查看。
趙水月沉了口氣, 突然覺得剛才自己挺幼稚挺無聊,也就抱了手臂去看外麵,沒再繼續刁難。
此時就聽顧雲漠不冷不淡對她說:“實驗室有急事, 你先跟我回去一趟,等我空了,再好好跟你算賬。”
從頭到尾,眼底沒有太多情緒。
不過語氣那叫一個霸道,不帶一絲商榷,可以看得出來,他平常溫柔和煦,但不是沒脾氣的,動了脾氣,保不齊也是個狠角色。
趙水月兩手有些抱不住,轉過來身。
去實驗室?也就是你學校那邊?
不行不行,這個真不行,她隻想悄悄地開始悄悄地結束,人不知鬼不覺那種,怎麼還能高調去他實驗室?
豈不是搞得人儘皆知?
一時間又想到陳思貝這個可憐人兒,多好的姑娘,追了他那麼久,最後被自己給睡了,萬一碰見陳思貝就很尷尬了。
又想到吳楠,上次她大言不慚教育人,還表示不稀罕不缺愛,這才多久,豈不打臉?
思來想去,她都覺得萬萬去不得。
於是搖了搖頭,病懨懨往座椅上一靠,開始裝柔弱,“哥哥,人家小腿痛得緊,現在也沒力氣,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
“彆裝了,我不喜歡綠茶。”
饒是趙水月內心這麼強大之人,此刻也忍不住咬了咬紅唇。
你不喜歡綠茶那你現在是在乾嘛?
難道你就沒看出,人家本就是一枚平平無奇的小綠茶?
*
下午六點一刻,徐衛和幾個師弟在學校二號餐廳吃了飯,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往回走。
為了避開晚飯高峰,他們通常提前半個小時來學校食堂吃飯,吃完回實驗樓路上,往往七八節有課的本科生才放學。
不多不少,恰好避開食堂高峰。
最近顧老師忙本科生畢設論文的事,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作為博士生,本來也不需要老師日日監督,大多數情況,徐衛都是被散養,科研進展全靠一個自覺。
雖然延期畢業對博士來說很正常,不過能按期畢業,誰想多讀一年。
這兩天徐衛的論文剛被顧雲漠打回來,想起來這個,就有些頭痛,聽他們也在吐槽自己導師,就忍不住對師弟幾個道:“你們就知足吧,再嚴能有我老板嚴?我那論文已經被打回來十幾次了,但凡有個語法錯誤,都逃不過他的法眼,我都懷疑他是英語專業的。”
其中一個聞言笑了,“這倒是,咱們學院裡,沒人比他更愛惜名聲,苦了你了。”
徐衛搖頭歎息,“可不是,前兩天我差點跪下求老板,老板說了,隻要發毒誓終生不從事這個專業的工作,論文就讓我過。”
此話一出口,又引來一陣哄笑。
導師跟學生,向來是共生絞殺的關係,一生中親自帶出來的弟子,向來在學術界毫無威脅,在教育界,搞不好就得身敗名裂。
說笑間,一行幾人就到了實驗樓下。
徐衛也沒再跟他們繼續瞎扯,停好自行車,進了大廳,拾步上樓。
去實驗室路上,路過顧老師辦公室,瞧見裡麵燈亮著,門縫微敞。
不由地摸了摸後腦勺,如果他沒記錯,顧老師應是出去了,臨走之前還說,晚上七點以後回來。
讓他把論文再改一改,送到他辦公室,晚上他抽空修改。
不過這還不到六點半,竟然就回來了?
他恰好有問題請教,便徑直走了過去,敲敲門,裡麵聽到動靜,卻無人應答。
於是想也沒想,就探進去頭。
待看清,愣了一下。
趙水月也愣了一下,纖長睫毛眨了眨,真是越想低調,越事與願違。
顧雲漠明明表示過,隻要她呆在辦公室彆瞎跑,就不會有人打擾。
先前在酒吧,兩人打過照麵,隻不過趙水月喝醉了,又是晚上,也沒看清,甚至連叫什麼都沒問。
不過她不記得人家,不代表人家不記得她。
畢竟當時被誇了一句“你也美”,差點把顧老師醋壇子打翻,就算不提這一遭,徐衛也不能忘了趙水月那晃人眼的小腰。
畢竟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哪個姑娘腰這麼細,又那麼妖嬈的。
徐衛想到這裡,礙於論資排輩,就有些不好意思。
訕笑一聲,乖乖打招呼,“小師娘,原來您在這啊。”
一聲“小師娘”,讓趙水月臉龐一陣兒紅一陣兒白,還真是頭一遭遇到如此讓人頭禿的情況。
不過她是誰,她是女霸總。
女霸總怎麼能怯場,於是慢悠悠把小腿從顧雲漠辦公桌上拿下來,儘管很尷尬,卻還是得理不饒人糾正了一句:“誰是你小師娘,顧雲漠想得美。”
此話一出,徐衛忍不住挑了挑眉,顧雲漠的那方辦公桌,等閒彆說把腳翹上去,就是一紙文件不規整,咖啡杯的柄朝外不朝裡都不行。
對你特殊到這個份兒上,你不是小師娘你是誰?
且,不是小師娘你半夜把老師叫過去開房?
不是小師娘,你把老師脖子上抓那兩道兒?
這些話,徐衛當然隻是在心裡想了想。
他這人腦瓜還算靈光,咳了咳,“那叫什麼?姐姐?”
趙水月臉色這才緩和,“加個小。”
徐衛恍然大悟,趕緊拍了拍後腦勺,“小姐姐,那就叫小姐姐……”
隻要您沒意見,我就沒意見。
突然從晚輩變成同輩,我還占了便宜。
趙水月孤零零一個人被丟在辦公室好半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加之小腿受傷,行動不便,簡直無聊死。
顧雲漠這裡倒是一書架的讀物,可惜不是《費曼物理學講義》`就是《愛因斯坦文集》,哦,還有《量子物理學專論》。
她看到名字就想打瞌睡。
好不容易找到個《悖論屆四大神獸》。
她看錯眼,以為是修真仙俠,亦或者打怪升級之類。
掀開導讀第一頁——
物理學四大神獸:芝諾的烏龜,拉普拉斯獸,麥克斯韋妖,薛定諤的貓。
前三個趙水月沒聽說過,但好歹也是經濟學一本科生,薛定諤的貓,她還是知道的,起碼知道不是單純在講一隻貓。
趙水月當即深吸口氣,隻好又給他放回去。
可想而知,這半個小時,趙水月是怎麼被震撼到的。
她就在想,顧雲漠這廝,也太裝了,裝什麼深沉,裝什麼有學問?
是以這會兒看見徐衛,就顯得尤其親切。
她露出一臉姨母笑,對他招招手。
用大灰狼誘拐小紅帽的語氣,親切套近乎,“你叫什麼名字啊?”
對方說:“小師——那個小姐姐,你叫我小徐就行。”顧老師就這麼叫。
趙水月點點頭,“小徐,過來陪姐姐聊會兒天。”
徐衛尷尬一笑,“那什麼,我比顧老師還大幾個月。”
趙水月抿了抿紅唇,“啊,為什麼?那你為什麼稱呼他老師?”
徐衛好歹也是一博士,被這個門外漢一問,尷尬在原地,他反應過來隻得握拳輕咳,“您就當,我是學渣吧。”
趙水月還真就信了,點點頭,“那沒事,我也是學渣,咱不跟學習好的玩。”
*
趙水月通過跟徐衛促膝長談,才得知一件事,原來,之前對顧雲漠的定位出現了錯誤。
之前吧,就覺得顧雲漠年紀輕輕,又在大學任職,左不過是個大學講師,副教授多少含水分。
平常在實驗室搞點不起眼的小實驗,出個書,賣個視頻課,賺點授課之餘的外快。
沒想到徐衛簡單一介紹,趙水月才意識到,這廝竟然還是學神了?
本碩博連讀,中科院過程工程研究所畢業,乃是國家重點培養,屈指可數的學界內佼佼者。
她眼眸顫了顫,頓時呆愣在原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也怪不得,他說自己父親就是小本生意,卻能得到鄭老禮遇。
這樣一來那就說得通了,鄭老根正苗紅,愛國,亦惜才。
徐衛還在感歎:“小師娘你想想,顧老師才28就有現在的做為,我們國家培養一個科研人才,一般都得需要三十年,像我這種才智平平,三十一二歲才能畢業的博士研究生大有人在,你說我不是學渣,是什麼?”
說完,他眼神誠摯地,朝趙水月看過來,那對顧雲漠拳拳敬仰之心,溢於言表。
趙水月還在驚詫中,也沒心情再糾正稱呼問題,隻能舔了舔泛乾的薄唇,她嗓子眼發乾發緊,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柔柔道:“那你是學渣的話,我是什麼?”
徐衛特彆凡爾賽地拍了拍大腿,“罷了罷了,其實跟顧老師相比,大部分人都是學渣。”
學渣不學渣的,尚且不當緊。
趙水月想到自己禍禍了國家一個尖端科研人才,並且還要渣人家,才是讓她覺得最當緊的。
是以眼神閃爍躲避,羞愧地低下頭。
“顧雲漠最近的實驗,真那麼要緊?”
“那當然,這可是國家重點投資的實驗項目。”
“你覺得你們老師,情緒控製能力如何?”比如突然來個失戀什麼的,會不會影響科研工作?
“顧老師一向情緒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