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培風望著江檸笑眼裡的狡黠, 也不禁愉快地笑了起來。
他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的,他也確實吃驚於,她在如此繁重的學習之餘, 還有餘力在寫作。
他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麼,但能在競賽集訓期間,還在抽空去網吧碼字的, 他想,她應該是寫作成績很不錯的,不然不需要她這樣按時交稿。
隻有在特彆急迫,對方特彆迫切的需要她的稿件時,她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也要在晚上去網吧寫稿, 隻為及時交稿出去。
他突然有些好奇,她寫的是什麼, 他心底生出想要了解她更多的渴望。
可他的行為和目光依然是有禮且克製的。
江檸在他的笑著看她的目光中,突然抬起頭, 笑著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宋培風完全沒有想到, 她會在這個時候, 如此直接的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如此的錯不及防。
他先是耳朵,再是脖子, 再到臉, 迅速的紅透了。
可他沒有躲閃她的目光,在她看似含笑,實則已經恢複冷靜自製的神情中,點了下頭,肯定地說:“是。”那幾個字像是燙嘴一般, 讓他有些羞赧的眨了下眼睛。
這一瞬間,江檸隻覺得他可愛,卻更讓她不敢回應。
她依然笑著,像是說的不是自己的事般一樣客觀又認真地說:“我是個不婚主義者。”
她身體靠在椅背上,拿著勺子的手搭在桌沿上。
這實際上是個遠離的姿勢。
她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十全十美沒有遺憾的人生,不論今生還是前世,她都覺得自己是個非常幸運,受老天爺寵愛和眷顧的人,如果這世上的中心人士,是這個世界的世界之子,是大氣運者的話,那她雖然不是那種得天獨厚的氣運者,必然也分得了一絲氣運的。
她雖出生在偏遠的農村,父親卻願意支持她讀書,這是她的幸運。
她雖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卻有來自爺爺的偏愛,讓她感受到最好的親情。
她不那麼聰明,卻也不笨,讓她足夠考上大學的智商。
她經曆過苦難,卻也總能遇到拉她一把的貴人。
在事業上就更不必說了,用彆人形容她的話,抱對了大腿,開掛的人生。
可她依然很遺憾,比如她的父母親緣,比如她的感情,比如她的婚姻。
可能是高中時期的那段遭遇,和從小所受的打壓式教育,她打從內心就自卑,就覺得自己不配,彆人對她稍稍一點好,就感恩戴德,恨不能湧泉相報。
也是這個原因,彆人看她是個高冷大美女,其實她一直都是個萬年單身狗,緊守著自己的心,不會愛人,也不敢愛人。
一方麵表現的心如磐石,完全不在意;一方麵又很害怕。
直到了彆人眼中該戀愛結婚的年齡,就像要完成任務一樣,江爸江媽也開始催婚,就如同對你念緊箍咒一樣,她那時候對這個世界的很多認知還很淺薄,她單身,又恰好在這個時間相親認識了個男的,想跟她結婚,她說那就處處看,等明年這個時候,兩個人還覺得不錯,就考慮結婚,對方說,他已經將請帖都撒出去了。
那個時候的她,居然沒有察覺對方的這個行為有什麼問題,反而來說服自己,覺得反正都是奔著結婚目的來的,結就結吧,於是認識了十一天,就閃婚了。
江爸其實是反對的,但是她沒有聽。
她在對方這簡短的時間內,表現出的紳士和處處迎合你的姿態給蒙蔽了。
也或者,她本身就是缺愛的,在那麼久以來,終於有人對她表現出,願意與你成家,成為一家人的態度後,她就完全失了智,真的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江媽也很神奇,彆人如果看到自己女兒和一個才認識十一天的對象結婚,一定是阻止,或者勸勸,但江媽不是,江媽是樂見其成的催婚,仿佛隻要她結婚了,她帶她來到這世上的任務就完成了。
她倒不是怪江媽,其實要怪也是怪自己蠢,怪自己年輕時對自己人生的不負責任。
她隻是有時候想起自己的媽媽時,覺得自己的媽媽很神奇,似乎與彆人的媽媽不太一樣。
因為認識的時間短,他們在新婚之夜,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這正合她心意。
之後的十年,他們依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對方常年不在家,稱在異地做生意。
他們經常幾個月都不聯係一次,偶爾他回來,都是和男的在聊天,聊到淩晨三四點中。
她在臥室,他就在客廳,或者書房。
直到此時,她都還沒有懷疑過什麼。
女性的羞澀,也讓她對於夫妻之事,羞於啟口,後來就是完全不想和這個人發生什麼,對方回避的態度,正好也是她想要的,於是就一直這麼過了好幾年。
她忙於自己的工作,加上和對方實際上很陌生,對此也並不在意,因為沒有愛。
後來意識到什麼,但因為她這婚結的,實際上就跟過了一個不能再談戀愛的單身日子一樣,剛好對方並不妨礙她,她的職業也需要她有個穩定的婚姻身份。
她在此前,也知道這世上有一個群體叫‘同妻’,但是從未往自己身上想過。
直到在十年之後,回想起這個人出現時的點點滴滴,她才突然意識到,哦,自己似乎被同妻了。
其實很多很多的細節,已經暴露了出來,但在沒有往這個方麵想時,她愣是沒有察覺到,她自己也沒有將自己的私生活與人分享訴說的習慣。
對方可能也沒想到,自己一個性格又好脾氣又乖的,職業還稱得上拿得出手的小小公務猿,這十年裡,居然官運亨通,上升的如此之快,便也開始打著她的名義,給自己的生意攬人情,攪風攪雨。
也好在,她那麼多年,沒有做過任何作奸犯科和利用自己的職務做什麼事情,也沒有任何可以給彆人指摘的把柄。
於是如此草率的對自己人生不負責任時結的婚,又這麼莫名其妙的離了。
在剛開始結婚的那幾年,她其實沒有後悔過,因為她婚前怎麼樣,婚後還是怎麼樣,除了多了一個已婚的身份,她的生活除了一些因為婚姻帶來的一些複雜的人際關係外,基本沒有變過。
直到他漸漸的因她職務的高升而給她帶來麻煩,她生活中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是這個人,甚至這一家子人帶來的時候,她才漸漸意識到,她曾經對自己的人生是多麼的不負責任,如此輕易的,將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半權利,交予了一個不知底細不知人品如何的陌生人。
離婚後的她,徹底將心思放到了工作上,並絕了再婚的打算。
做下這個決定後,她發現自己與這個世界和解了。
原來,這世上很多問題,都是‘婚姻’帶來的,隻要沒有了這個關係,你的人生中會少了很多問題,少了很多內耗。
她甚至連談戀愛的欲、望都沒有。
獨身一個人的她,感到生活很平靜,精神也很平靜。
所以在此時,察覺到宋培風的注視之後,她才如此直截了當的坦誠的告訴他,自己是不婚主義者,這輩子都不打算再將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權利,再交到另一個人手中了,自然也不會耽誤一個青春熱血的少年郎。
宋培風有些意外於她的坦然和直率,依然紅著臉看著她:“我不在意。”
江檸靠在椅背上,隻是淡淡地看著他。
對於工作,她可以很理智,很努力,但對於感情,她其實很笨拙。
要麼像老房子著火,將自己那麼多年貧瘠的情感,全部傾瀉而出,要麼封心鎖愛,乾脆心如止水,什麼都不要。
在剛開始結婚的時候,她是有期待的,是真的將對方當做家人的,直到發現這隻是她單方麵的認為。
對方隻是需要一段婚姻。
被騙婚的她,剛好也需要一段婚姻。
有時候她懷疑自己有雙相II型情感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