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靈獸僵僵地看著宋伊。
半晌之後, 巨大的橙黃色眼睛裡露出茫然的樣子, 仿佛沒聽明白一樣。
它歪頭。
它擺尾。
它裝作沒聽見，就想爬起來跑。
“嗬……”對麵才十四歲的美貌少女發出了一聲冰冷的笑聲。
巨大的靈獸一張猙獰的獸臉僵硬了。
它側躺在火焰石上，看著正眯著眼睛看著自己露出冷笑的宋伊, 很久之後蔫蔫地垂下了巨大的腦袋。
“嗷嗚！”靈獸一聲吼聲，山峰的頂端風雲彙聚, 頃刻之後又全部散去, 雲海翻湧，一聲咆哮聲震四野。
宋伊迎麵被這衝擊波掃到，踉蹌了一下。
靈獸急忙拿尾巴卷住她，露出一個心虛的表情。
宋伊沉著臉，微微抬了抬下顎，叫它滾下來。
巨大的靈獸垂頭喪氣地從暖洋洋的火焰石上滾下來，趴在了宋伊的麵前, 巨大的，能一下子就把宋伊給拍得粉碎的大爪子搭在宋伊的跟前, 縮了縮鋒利的獸爪，偷偷抬起了眼皮去偷看宋伊的臉色。
在宋伊一臉平靜的目光裡, 它抖了抖，渾身斑斕的毛發都在顫抖，不大一會兒化作了一個英俊逼人的青年一臉可憐地坐在宋伊的麵前。他明明英俊得鋒芒畢露, 可是此刻用一雙漂亮的黑眼睛看著宋伊的時候，仿佛宋伊欺負了他似的。
“果然是你。”宋伊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地說道。
青年一雙修長的手用力抓撓麵前的地麵。
他哼哼了兩聲。
“你真聰明。”
“就算今天我不會發現，可是你我日後朝夕相處至少幾百年, 難道你一直想要瞞著我？”宋伊覺得自己沒說錯什麼，不過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話叫這有著一張英俊又非常神氣飛揚的臉的青年一下子就紅了臉頰。
他坐在地上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一臉冷淡的少女，想到了什麼，急忙撲過去一把抓住宋伊的裙擺可憐巴巴地說道，“你不能不要師尊！”被宋伊發現自己不是人修，反而是一隻巨大的曾經還想欺負她一下的妖獸，那宋伊反悔了，準備去給彆人當弟子怎麼辦？
他，他覺得其實有個弟子可幸福了。
青年眼巴巴地看著宋伊。
宋伊看了他一會兒。
“為什麼隱瞞我？”
“我擔心你嫌棄我。”誰會拜一個靈獸做師尊呢？
靈獸們都是出了名的不靠譜。
暉空的頭有氣無力地垂落。
宋伊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並不嫌棄你。”雖然暉空原形是一隻靈獸，不過能修煉出人身，並且能在靈雲宗有一席之地，被承認是靈雲宗的仙師，那就說明靈雲宗真正地承認了暉空的身份。
當然，就算靈雲宗不承認暉空的身份，隻把他當做一隻靈獸，宋伊既然拜他為師就永遠都不會嫌棄他。她平淡地說道，“人無信不立。我既然拜你為師，此生就是你的弟子。你不必擔心。”就算這師尊再廢材她也會容忍。
反正她修煉也不大靠師尊。
更何況暉空對她真的很不錯。
暉空的眼睛頓時亮了。
他英俊的臉微微泛紅，下意識地撓了撓，看著宋伊問道，“那我以後還是你的師尊？”
“當然。”而且這靈獸真的氣息非常強大，叫宋伊感覺，暉空的修為應該和掌門非常推崇的青霖不相上下。當然，在宋伊的眼裡暉空可比一張死人臉的青霖可愛多了，更何況他毛茸茸的，雖然看起來猙獰，不過剛剛拜師就玩兒命給宋伊塞各種好東西，宋伊就覺得這師尊真的不錯。看見暉空用力地鬆了一口氣，對自己露出笑容，露出雪白的微微有些尖銳的牙齒，宋伊默默地想到了這家夥剛剛那猙獰可怖的獸齒。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暉空。
“你喜歡保持獸形？”她慢吞吞地問道。
暉空縮了縮脖子，心虛地應了一聲。
宋伊微微挑眉。
她想到了巨大的沐浴的池子，還有這塊巨大的火焰石。
“喜歡曬太陽，曬皮毛和肚皮，喜歡在浴池裡打滾兒？”看見暉空哼了一聲，沒有否認，宋伊耐心地問道，“不喜歡我們住的那人類居住的宮殿？”
怪不得她總是覺得暉空帶自己去的峰頂的那大片的宮殿裡沒有人氣兒，原來這家夥壓根兒平常就不住在那裡。宋伊垂了垂眼睛，看著暉空緩緩地問道，“門派之中知道你是靈獸的人多不多？”如果暉空就是那隻巨大的靈獸這件事每個人都知道，那宋伊就不必擔心什麼。
可是如果知道得人不多，宋伊也會將這件事記在心裡，不要在外人的麵前露出痕跡，曝光暉空的身份。
他剛剛還隱瞞她，可是她卻真心實意地為他著想。
暉空看著在自己的麵前其實小小一顆的弟子，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眶酸澀，抽了抽鼻子，搖了搖頭。
“隻有掌門還有宗門的幾個長老知道。”
“……就是那天在高台上坐著的幾位仙師？”宋伊斟酌著問道。
暉空點了點頭。
看起來，暉空的身份還不能被人知道。
宋伊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想到了這孤峰的孤僻，還有整個孤峰竟然沒有從下方前往峰頂的山路，顯然之前拒絕弟子進入他的地盤，不由勾了勾嘴角看著就算是坐在自己的麵前，可是渾身氣勢也非常恐怖的青年，很久之後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會說出去。對了，你既然喜歡獸形，在我的麵前隨意。”她看著暉空變得詫異的臉，笑了笑，溫和地說道，“在我的麵前，你就是你。無論是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反正都是她師尊。
獸形和人形也沒什麼兩樣。
“那你不害怕麼？”暉空心裡說不出的甜甜蜜蜜的歡喜。
“挺乖的。”巨大的靈獸空有一張嚇死人的臉，可是對她一點都不敢傷害，那還害怕個啥啊。
宋伊覺得對自己這樣乖巧的靈獸就是一隻好靈獸，特彆是暉空明顯喜歡獸形……看剛剛他看見它打滾兒的那歡快的樣子，怕不是因為她住在峰頂叫它隻能撿她閉關的時候才能化作獸形給憋得不輕啊。宋伊眯著眼睛想了想，看著暉空緩緩地說道，“你等著。以後買到梳子，我給你梳毛。”
英俊的青年驚呆了。
“梳，梳毛麼？！”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幸福的事，聲音都顫抖了。
原來和阿伊在一起，還可以被梳毛！
“嗯。”宋伊想到上一世自己是怎麼珍惜地保養自己那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的，那油光水滑的，時不時還得用一些滋潤的營養劑，還需要各種按摩。
她再想想剛剛看見那隻巨大的非常強悍凶橫的靈獸……養得那叫一個糙啊，渾身的皮毛上全都是灰塵還有各種乾枯的樹葉小石子什麼的，更彆說那皮毛都糾結在一塊兒，雖然勉強還算是乾淨，可見是日常喜歡在浴池裡洗澡，可是完全不知道保養，皮毛都不順滑的好麼？
這還有一隻做靈獸的樣子麼？！
宋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見青年霍然眼睛明亮地站起來，掐住了她的腰。
宋伊冷冷地看著他。
“做什麼？”
“阿伊，你坐，你坐。”他轉身又把宋伊舉到了自己心愛的從不去旁人靠近的火焰石上，看她坐在了上麵，急忙也跳起來坐在她的身邊笑容滿麵地劃破虛空，在宋伊抽搐的目光裡摸出了小山一樣的靈石對宋伊念念叨叨地說道，“昨天忘記給你。這是師尊給你的零花錢，不要委屈自己啊！”
小弟子在外麵大概也是要花錢的，囊中羞澀那多叫獸心疼啊，特彆是需要靈石的話，還得去接一些宗門的任務，或者跟大家一起辛辛苦苦地賺錢。
這不是做師尊的失敗麼？
做師尊的，都得全心全意為弟子做貢獻呢！
“靈石……謝了。”就算宋伊是個貪婪的劍修，可是那個什麼……迎著暉空那張全心全意的臉，都覺得有點震撼了。
“怎麼可以對師尊說謝！師尊養弟子不是應該的麼？而且……”暉空看見宋伊沒吭聲，把靈石全都收進了儲物手鐲裡，又垂著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在宋伊異樣的目光裡說道，“而且你不是還得幫師尊買梳子的麼。”
哎呀，叫阿伊給自己梳毛，那梳子怎麼可以叫阿伊花錢呢？暉空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在火焰石上，在宋伊扭曲的目光裡把火焰石戳出一個一個小洞洞，恨不能搖搖尾巴，一眼一眼地去看宋伊，努力不要在她的麵前笑出聲兒來說道，“我就知道阿伊是個好孩子。”
宋伊完全沒有想明白梳毛兒、靈石，還有好孩子之間有個什麼關係。
她沉著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完全搞不懂靈獸們的思路。
“嗯。”她覺得除了這個回應，自己竟然對自己的師尊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你要暗中幫我的忙。靈雲宗中人我不熟，不過你在靈雲宗應該有個百年時光……”
“五百年。我五百歲了！”暉空驕傲地說道。
“……既然你在宗門五百年，應該知道靈雲宗長老還有弟子的事。”宋伊眯著眼睛看著已經跟自己分享“出生就在靈雲宗”“活潑可愛地長大”的英俊青年，看著他一雙眼睛明亮，赤誠乾淨的眼神熱烈得叫自己都為之側目。
她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暉空很有好感，覺得這是一個可交之人，在暉空的笑容裡，她緩緩地說道，“我想要你幫我想一想，宗門之中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
“什麼人？”暉空豎著耳朵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