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西域荒漠的夜裡沙子輕輕滑落的聲音。李落蹲下身子,伸手攔住幾棵三色草的路,草頸擺了擺,輕輕觸碰手掌,而後便施施然繞道去了一旁。李落甚是驚訝,好奇地揪起一根三色草,草一離開地麵,便在他手中掙紮扭動起來,沒有聲音,但他腦海之中不知道怎麼就響起一道細弱的呻吟。三色草當真會動,它們的根須也是腳,會在夜間行走。李落大是吃驚,草木能動確是稀罕,還待再瞧瞧這三色草的腳長什麼模樣,忽然有一陣莫名的心悸傳來,他愣了愣神,這才察覺到異常。就在他揪起這株三色草的時候,身邊那些原本正在緩慢移動的三色草忽然都停了下來,靜靜地矗立在夜空之下。
草無目,無口鼻,也沒有手,但是李落莫名有一種古怪至極的感覺,這些三色草都在看著自己,全神貫注。他心頭一涼,忙不倏鬆手將這株三色草丟回地上,三色草扭動了幾下,便又開始移動起來。它走之後,一旁那些停滯不動的三色草才又動了起來,不再理會這個不速之客。李落長出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驚意,挑目看向遠方的山脊,可以看到在星光下移動的樹林,那些樹木行走的速度比草要快許多,遠遠看去像夜行軍旅一樣。
在不遠處,李落看清了灰黑顏色的真容,那是一列列屋子,屋子旁還有白色的樹,樹的前麵有黑色的稻田,很像火山下的那片稻田。走進這片稻田之中,稻花似乎還留著餘香,他環目四顧,一瞬間,三色草不見了,左右都是一個同樣的田園,他仿佛站在最中央,卻隻能看到背影,他轉過頭去的時候也有人同時轉頭,那個身影分明就是他自己。頭頂,四麵八方,莫不都是一個一個完全一樣的鏡中世界,隻有踩在地上的感覺還是真實,旁的仿佛都是虛幻,而走進來的入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沿著一條石塊鋪出的小徑向前走,鏡中世界裡的他也在同時走動。一條小河橫在路上,沒有橋,碧波輕晃,沒有古怪的顏色,和大甘的水相差無幾。沒有風,水麵如鏡,沒有波紋,所以李落並沒有留意到河裡的水是倒著在流。河麵寬有數丈,本來是過不去的,除非施展輕功,不過他卻不曾提氣越過小河,而是抬了抬腳,一步,已在小河對岸。
走過那幾棵白色的樹,來到屋舍之前,房門關著,窗戶上貼著藍色的布,興許是紙,一塵不染,好像在進來之前這裡的時間是停止的,等有人闖入之後時間在這裡才剛剛開始流動。籬笆的院子裡堆放著一些樸素的器具,形狀像是大甘鄉間的鐵鍬、釘耙之類,還有些形狀怪異,不知道是什麼用途的器物,整齊的擺放在屋簷下。
他沒有進屋,靠著院子外的白樹坐了下去。田裡的稻子收獲了兩季,兩次看著翠綠的稻田慢慢沉甸甸的垂下稻穗,旁邊的菜地裡也一直充盈著綠色,四季如一。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裡的人多了起來,每天都從他身邊經過,有大人,也有孩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無聲的說著話,穿著古怪的衣裳,做著古怪的動作。那些稻田裡也有了人,忙碌著收獲,用著奇怪的器具,他有時候會去田裡幫忙,含笑看著每一個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人,不過卻沒有人同他說話,就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
偶爾還有些外人來,他們騎著奇怪的戰馬,來去如風,比牧天狼最善奔行的戰馬還要快,有時候還有能浮在半空中的船,不見揚帆,也能走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