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城花船的規矩,每月逢初一和十五,這些姑娘家就可以雇船行舟,以求恩客,自然這個恩客就不再是拿著銀子找上門來的那些大腹便便的臭男人,說不得有看過眼的俊俏小生,暗結情愫的公子郎,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的私會。除了風塵裡的女子,有些不害臊的良家小姐竟然也敢操舟下河,聽說數十年前有江湖上的奇女子在盈袖城當街搶人丟上花船的,沒有人編排不是,一時竟還引為佳話。登船者隻能有一個人,而且船一旦靠岸,不管有沒有人登船,都不能再下河了。
據說這個習俗是為了悼念香女,一個身是一株香草,修煉得道,化成人形的妖怪。那些可歌可泣的淒美故事不說也罷,反正在徽州盈袖城一帶流傳的關乎香女的神話故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傳說中,那個得道成精的女子進入人間之後也在青樓棲身,或者說棲過一段時間的身,兒女情長,再加上妖魔鬼怪,總是很能下飯。
正是因為這位香女,本該是下九流的娼妓,在盈袖城中無人故意輕視欺辱,日子過得甚是滋潤,可比彆處同為風塵女子的同行要好得多,這也是為何盈袖城裡這麼多女兒家的緣由之一。再加上女子天生對香料敏感,香市中人又須得找人試香,一來二去,便和這些青樓女子攪合在一起,倒是成了本本分分的營生,從良的也不在少數。
船要靠岸,吹香小臉拉得好長,沒有人登船,今個算是賺不到零花錢了,還想給爺爺買個新煙袋鍋子呢。至於船頭那個水鬼,吹香瞥了瞥,一臉的窮酸樣,身上的衣物隻能說是樸素,決計不像能掏銀子出來的濁世佳公子。
船頭不大,吹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生怕沾上什麼不乾不淨的晦氣。岸上眾人見這艘青竹小舟有靠岸的意思,忍不住齊齊惋惜哀歎起來,還有人苦苦相求,神態哀怨。吹香陪著笑臉團團作揖,卻是無意再引誰上來。眾人見罷已知斷了念想,品性尚可的遺憾而去,那些揣著滿腦袋齷齪心思的潑皮無賴不好對著吹香縱聲喝罵,也不敢惱了烏篷裡的人兒,便將怒氣都撒在落水的李落身上,譏諷嘲弄,說什麼的都有。李落聽了自嘲一笑,剛巧前些日子虞紅顏被人罵得狗血淋頭,這麼快就換了自己,不過比起她的遭遇,這些叫罵聲隻能算是不痛不癢。
李落垂首看著河裡自己的倒影,眼睛空洞無神,卻還記得最後一晚在宜州南王府陣前見到虞紅顏和宋無缺的時候,自己是如何漠然無情的將虞紅顏和宋無缺拉進了深淵之中,用夜霜鎮所有人的命和宋家背負的過往,逼迫他們不得不答應他的提議。他記得宋無缺因為憤怒而微微扭曲的臉,還有虞紅顏攥緊的拳頭上暴起的青筋,不過他不在乎了,虞紅顏和宋無缺也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在乎了,生死成敗,他都不在乎。這叫虞紅顏和宋無缺很吃驚,猜不透這是為什麼,隻是篤定與他在十萬大山中的所見所聞有關,但是是什麼,他不說,沒人能猜得到。
“快下船,還賴在這裡做什麼!”吹香頤指氣使,叉腰怒視李落。
“吹香,不可無禮!”烏篷簾子一動,從裡頭走出來一名白衣麗人,柳葉眉,眼睛清澈剪水,瓊鼻高挺,再有一個朱紅小巧的鼻子和露出衣領外白皙修長的生香玉頸,端可稱得上一位國色天香的佳女。好看的女子李落見過不少,但是這麼香的的確不多見,有說美人如玉,不過在盈袖城,如玉的美人不好找,但是如花的女子比比皆是。
女子叫雪舟,在盈袖城名氣不小,才色雙全,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盈袖城裡,在相貌上能勝過她的很少很少,與她不分伯仲的,風情未必能及,魅惑妖豔的,又不如她欲拒還休,拿捏的恰到好處,讓那些名門公子,風流雅士一個個心癢難耐,除了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