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身上還是帶了些銀子的,沒有吃飯,他隻喝酒,喝悶酒,苦酒,殺人誅心的酒。這樣的酒喝起來最傷身,最傷人,也最容易醉。月已初上,那頭的香市還熱鬨著,而城東這裡就顯得有些冷清。李落醉意朦朧,步履蹣跚,也沒有找客棧住下,隨意躺在一棵樹下沉沉睡了過去,好在天不冷,不至於凍著身子骨。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許是剛入睡,也許已經睡了很久,樹下的他突然抽動起來,那是一個夢魘,在睡夢裡,那個平凡而又睿智的中年男人一直在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把字刻在石頭上!沒有血流成河,沒有伏屍千裡,沒有烽火連天,沒有屍橫遍野,什麼都沒有,隻有孤寂和沒有儘頭的絕望,那是讓人喘不上來氣的窒息。李落拚命地想睜開眼睛,從噩夢中醒來,可是卻怎麼也醒不過來。夢裡的中年男子不見了,他站在一個不知道是哪裡的界域,那是一片沒有生機,沒有變化,單調的更是沒有色彩的虛空,看不到人,聽不到聲音,卻有一行字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把字刻在石頭上!
李落怒吼,卻悲涼的發現喉嚨裡吐不出來一個字,仿佛有萬斤巨石壓在嗓子眼,沉、悶、讓他生不如死。
就在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突然周身一涼,隱約似乎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哎呀,有人掉河裡了。”
他是被一陣香味喚醒過來的,睜眼之後,看見了竹製的矮榻,上麵蒙著一層輕紗,有淡淡的粉色,像是女兒家的閨房。身子下麵的床很硬,硌的腰酸背痛,李落動了一下,頭疼欲裂,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鼻尖忽然聞到一股酒香,味道頗濃,好像還是大甘有名的酒兵。扭頭看去,便見臨窗有一道修長的人影,斜靠在窗邊,一條長長纖腿垂地,另一條腿抬起屈收在窗台上,旁若無人的仰著頎長白皙的脖子,拎著一壇酒灌進喉中,姿態豪邁,頗有幾分翟廖語的模樣。
李落坐起身,窗邊那人回頭看了一眼,沒說話,又將頭彆了過去,繼續喝酒。李落看了看窗外,才有魚肚白,時辰尚早,這麼喝酒倒是少見。
屋外有人進來,是個紮著兩隻小辮的小女孩,約莫豆蔻年華,似是那人的貼身丫鬟。進屋之後先看了一眼悶頭喝酒的人,再瞅瞅一臉茫然的李落,嬌嗔道:“小姐,天還沒亮,你又喝酒,身子還要不要了。”說完也不等那人回話,蹦蹦跳跳著來到李落身邊,歪著頭看他,“你醒啦。”
“嗯,這是哪裡?”
“這裡是小樓呀。”
“小樓?”
女孩點點頭,笑道:“我家小姐的閨房。”
李落一怔,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身上蓋的薄被做工細致,淡雅素樸,的確是女子所用之物,低呼一聲,忙不倏便要起身下床,隻當他掀開被子的一瞬間,臉色便又一僵,嘴角微微抽動,看了女孩一眼,摸了摸鼻尖,赧然說道:“這是……”
“嘻嘻,我家小姐的衣裳,大小還合適,把你從河裡撈上來,衣裳全濕透啦,小姐說容易受寒生病,就替你換了乾淨的衣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