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譏諷一笑,道:“粉飾一個好聽的名字,卻依舊改不了它是個勾欄青樓所在,吃人不吐骨頭,沉在江底的屍骨,哼,未必就比皇宮內苑少多少。”
這話可是大不敬,傳出去說不定要掉腦袋的。李落哈哈一笑,道:“此話怎講?”
“哼,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甜言蜜語,到頭來還不是始亂終棄。”
李落摸了摸鼻尖,好大的罪責,自己這些日子倒是沒少被穀梁淚責備,但要說始亂終棄,似乎還算不上吧。
“她很好看,如果去月下春江我猜一定會被選為花魁,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一步登天?一旦沾染上這裡的汙穢一輩子都洗不清,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你們再怎麼情比金堅,山盟海誓,如果她見識過銷金窟裡的模樣,你還有自信她會回到你身邊嗎?隻怕到時候你也會嫌棄厭惡她,終究再也回不到從前。”
李落一愣,女子說話雖然刻薄,但是確有幾分道理,隻不過是當他意圖將穀梁淚送往月下春江,搏花魁之名,賺取錢財的人。李落眉頭輕輕一皺,問道:“莫非還有人會將自己心愛之人送來此處?”
女子冷笑一聲:“怎會沒有,來的時候難舍難分,多是囊中羞澀,家境貧寒,或者不甘心平平淡淡一輩子,為了賣藝不賣身那點可憐的自尊,找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可是一旦進了這裡,身邊不乏一擲千金的豪客,出口成章的風流才子,誰敢說就一定能守得本心,到頭來不是被這些繁華景象蒙蔽了雙眼,墜入溫柔鄉難以自拔,再不記得當初的山盟海誓。要麼就是苦苦守候,卻被無情棄,嫌她臟了身子,汙了清白,棄之如草芥,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那樣又能怎樣,隻是這月下春江多一個沒有心的人罷了。”
李落和穀梁淚麵麵相覷,良久無言。這種事他見過不少,遠的不說,離他最近的,柔月就是其中之一。比起月下春江這些看起來還算真金白銀的交易,他知道聽到的遠比這裡還要肮臟百倍。在這裡,若是有幾分姿色,願意用身子作為交換,至少還有銀子和一夜的恩客,而在月下春江之外的許多地方,在鄧王手中那個小小箱子裡裝著的,才是這世上真正的惡。
“如果你還喜歡她,你也還願意和他廝守終生,現在走還來得及。你們要去的地方不管外麵看著再怎麼光鮮,你們又再如何相信彼此,事到臨頭,那些墮落很多都是身不由己,再好看,再誘人,都不過是一個個陷阱,一步踏入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有時候連死都不是解脫,進了那裡,何來清白之說。”見兩人都沒有開口,女子俏臉一沉,冷哼一聲,“言儘於此,反正也和我無關,你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落展顏一笑,道:“多謝姑娘,我記得了。不過我並非是要我夫人去爭什麼花魁,若她去,隻怕月下春江未必承受得起。”
女子掃了一眼他身上寒酸的衣裳,和這輛寒酸的驢車,還有那頭更寒酸的驢子,臉上掛著嘲諷,隻當他是在說穀梁淚的容貌,畢竟眼下也就隻有穀梁淚能拿得出手。她確是萬中無一,但是這世上好看的女子多了,再怎麼潔身自好,再如何受眾人追捧,到最後還不是躺在了不知道是誰的床上。性烈如火又如何,一杯添了**散的酒下肚,還不是一樣眼睜睜任人宰割。醒了,會恨,會哭,會痛不欲生,隻是末了還不是要活下去,哪怕是投了索水河,也還不是被河底的魚蝦分而食之。在這些畜生眼裡,再好看的皮囊也不過是一堆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