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一改平日的慈眉善目,坐直了身軀,麵似靴皮的臉上精芒暴漲,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神中帶著挑釁和譏諷,簡直與早前相見時判若兩人。
中軍騎幾將見到李落和倪青諸人,慌忙起身,羞愧不已,躲進了柱子背後不敢見人。這些草海將士依舊我行我素,喝酒的喝酒,戲狎的戲狎,旁若無人,自在得很。穀宸看見李落進來,猛地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痛苦和掙紮,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是無話可說。
李落暗歎一聲,頷首示意,便將心神放在老嫗身上。
“年輕人。”字正腔圓,是李落和草海眾將士聽得懂的言語,以前斛律封寒向他說起過,這是一門草海古老,且是最通用的語言,隻是後來隨著蒙厥崛起,這門語言漸漸被蒙厥語所替代,漸有衰敗之相,不過蒙厥語和這門語言有幾分相似,聽得懂蒙厥話的人,多半聽得懂這門語言。
李落淡淡一笑,彆說老嫗開口說話,這地方連樹都能活,也沒什麼不可能。顯而易見,這些日子老嫗裝聾作啞,卻將他們的心思舉動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不是彆有用心,那就是吃飽了撐得慌。
他沒有上前,遙遙看著池子對麵的老嫗,兩息之後,曉夢刀彈出刀鞘三寸,一聲鳳鳴劃空而過,將地宮中的汙言穢語一掃而空,仿佛平地生出一股雪山之巔上的寒風,將這裡的**汙穢吹得乾乾淨淨。淫言浪語一瞬即止,有將士神色不滿地瞪著他,不過看到那把殺氣騰騰的刀和身後同樣殺氣騰騰的將士,皆都不言不語,冷眼看著。
李落拱手一禮,道:“謝前些日子林子裡的不殺之恩。”
老嫗睜了睜耷拉下來的眼皮,笑道:“年輕人難道不該謝我們的救命之恩嗎?”
李落冷笑一聲,既然猜到了林中變故因她們而起,此刻沒有狠下殺手,不過是投鼠忌器,不知道她們還有什麼後招而已,若非如此,這個謝字都是多餘。
“你想做什麼?”
“年輕人,何須如此咄咄逼人,你看看眼前,賓主儘歡,難道不好嗎?”
“好在何處?”
“嗬,出去,會死,留在這裡,要什麼就有什麼,這就是好。”
李落哈哈一笑,點了點頭:“不錯,這樣的日子醉生夢死,的確很好。”
“那就留下吧。”
李落沉默數息,緩緩開口:“尊駕做這些是為了留我們?”
老嫗點了點頭,又恢複了那慈眉善目的表情,“誠心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