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歎了一口氣,看了看酣睡的大蛇,料想它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便也隻好耐著性子等候,如果它還不打算睡醒,說不得隻好用點非常手段。
一人一蛇,一株桃樹。李落站在那塊大石旁,三步之外就是那眼深潭,無數花瓣從身邊悠悠吹過,不遠處光線如同絲帶一般在半空中緩慢飄蕩。他盯著這些光束,似乎想從這些曼妙的絲帶中看出什麼,卻不料身後的大蛇已然悄悄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裡再沒有半點冷漠和呆滯,充滿了思索的智慧,仿佛是一個睿智長者,活到它這般歲數,約莫多少已能勘破前世今生了。
卻不知道李落這道映在它眼簾中的背影,在大蛇眼睛裡可有一絲熟悉。
水麵平滑如鏡,隻有氤氳的水氣寫意舒展。李落立足之地高出水麵五尺,俯首看去,水麵倒影的麵容清晰可見。
很久沒仔細瞧過鏡子裡的自己,自從當年淳親王府一戰,洛兒慘死,他一夜白頭之後,這鬢間白發就沒少過,而且越來越多,如今還不到而立的年紀,頭發倒是已經先白了一半。
臉還是那張臉,略顯蒼白,還有點蒼老,年少時的意氣風發早已消亡殆儘,取而代之的是連他自己都厭惡的裝模作樣。人,終究還是要活的自在點,真性情才好,披著一張人皮,怎麼看都覺得假惺惺。
李落呼了一口氣,呆呆看著鏡麵裡的自己,有幾絲落寞,他不記得上一次自己開懷大笑是什麼時候,現如今也有高興的時候,不過就算是笑,好像也是含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笑,比起得到的,原來自己失去的更多,就如臉上的表情和顏色,已經有好些再也看不到了。
看著看著,這張臉漸漸模糊起來,好似有細微的波紋在水麵蕩漾,細密,極快,一道連著一道,將他的倒影弄得扭曲起來,等到影子撥亂反正,又重新清晰起來的時候,李落驚訝地發現那張臉換了一個人,不是他,而是他朝思暮想的穀梁淚。
李落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自嘲,當年自詡隻有見過星辰大海,才知道兒女情長在浩瀚星空和無邊滄海麵前單薄蒼白至極,話雖如此,自己到底也逃不開是個俗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才多會,便想得情難自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