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國多寒農事晚。
村北村南,穀雨才耕遍。
秀麥連岡桑葉賤。看看嘗麵收新繭。”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
剛到春上,應景的詩歌朗朗入耳,聲音稚嫩,有高有低,有些吐字還不對,聽來頗為有趣。先生也不著急,一字一句地教著,很有耐心,臉上總帶著澹澹的微笑,大小的娃娃都不怎麼害怕這位先生,反而很親近,以往說來讀書推三阻四,現在天還沒亮就跑來私塾門口等著先生那個朋友開門,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混到隔壁那個漂亮姐姐的一個肉包子,料給的那叫一個足,皮薄餡大,一口下去,滿嘴都是油,饞的人能就著舌頭吃一籠屜!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那個姐姐挺懶的,經常日上三竿了才起來,也不正經開包子鋪賺錢,總跑來私塾裡搬著小凳子杵著腮直勾勾盯著自家先生瞧,那眼神,比他們見了肉包子還熱切,火辣辣的,燙人。不過這麼看,為啥師娘不生氣呢?陳平安很不解,他家開了一間雜貨鋪子,隔壁是一家綢緞莊,前年綢緞莊的黃伯去城裡進貨,黃嬸一個人操持綢緞莊,許是忙不過來,就叫了爹去幫忙,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甚明了,隻聽了一耳朵,娘說黃嬸給爹拋了一個媚眼,火辣辣的,騷情至極,然後他便眼睜睜看著娘用一根雞毛撣子將爹趕上房頂,寧是在太陽底下曬了好幾個時辰,差點把爹曬了過去才算完,自此之後,爹就再也不敢黃伯不在的時候去隔壁綢緞莊了。
當時黃嬸看爹的眼神陳平安還記得,沒覺得怎麼樣,至少還不如狗剩看到包子鋪漂亮姐姐手裡拿的那些包子時露出的眼神熱情,最多也就是多了點感激,鄰裡守望相助嘛,不過分的。但即便如此,爹也被娘一頓好揍,以後說好了,黃嬸一個人在鋪子裡的時候,需得有人幫忙,娘去,爹不能去,否則家法伺候。爹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忙忙答應下來,沒敢說一個不字。陳平安覺得包子鋪姐姐看先生的眼神可比當初黃嬸看爹的眼神熱烈直接一千倍,換成師娘是娘的脾氣,這會應該拎著刀追殺了吧。嘿,還是師娘有涵養,不是娘這等市井潑婦能比得了的。
陳平安想著想著,後背一陣發涼,不對勁,怎麼會這般詆毀自己親娘,若叫她知道……喉結一動,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臉上一陣陣後怕,他倒是不會被攆上房頂,但是他會被助紂為虐的爹在淫威之下把自己綁起來倒吊著挨一頓揍。
“陳平安。”
“我再也不敢了!”陳平安嚇了一跳,急忙蹦起來叫道。堂上一片哄笑聲,陳平安小臉漲的通紅,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先生莞爾,知道他是出神了,沒有責備,輕輕一笑,示意他坐下讀書。包子鋪的漂亮姐姐掩口嬌笑,如花似玉。
一牆之隔的院子裡穀梁淚提著一個籃子,裡麵有新摘的青菜,笑聲從牆外飄了過來,讓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露出一個會心的笑意,而風狸還懶洋洋地躺在葡萄架下,像一隻偷懶的貓,酣睡正香,被笑聲擾了好夢,都囔一聲,翻過身塞上耳朵繼續做春秋大夢去了。自從極北回來之後,她就更懶了,身子懶,心也懶,除了穀梁淚,怕是誰也支不動她。
這個鎮子應該還在北府,在哪一州他們沒有留意,隻是走到半道上,李落有些累了,身子骨日漸虛弱,便即停了下來,留意留在一處風光宜人的鎮子裡養傷,窮極無聊,順手建了一座私塾,教幾個孩童讀書識字,打發些空閒,餘下的時光大都和穀梁淚幾人在一起,難得偷閒,難得停下來。
風狸說這世上有一種生活在風裡的鳥,一輩子馭風而行,據說隻停下來一次,就是風鳥死的時候。她說李落就是一隻風鳥,李落不信,穀梁淚也不信,停在鎮子裡也沒出什麼大事,倒是將養了些日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