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近一個時辰,天色不見透亮,反是暗了幾分,這般大霧,卓城西府卻是少有能見。
突地,李落心中一動,長身而起,出了馬車,許是著急了些許,趕車的禁軍將士吃了一驚,急忙一禮,喚道:“九殿下。”
李落掃了周遭景物一眼,雲妃鳳輦尚在身後數步外,隻是霧氣更重了幾分,前軍將士和後軍兵將都已隱在霧靄之中,不見蹤影。
李落眉頭一皺,喝道:“停。”
“九殿下,怎麼了?”
李落神色凝重,禁軍將士不明所以,愣愣的看著李落。
良久,李落輕輕說道:“怎麼沒有聲響?”
“聲響?”禁軍將士一怔,仔細聽了聽,恍然大悟,一行眾人逾千之數,卻不聞戰馬車轍之音,頗是詭異。
禁軍將士臉色大變,回頭瞧了一眼雲妃鳳輦旁相侍的幾個宮人,駭然呼道:“九殿下,彆人怎都不見了?”
就在這時,林中景致突變,一刻之前尚還安穩和柔的霧氣似如風卷雲湧一般,縱橫呼嘯,偌大的山林之中,隻剩下李落幾人孤單而立。
霧氣襲身,眾人似是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妖境,白霧聚散,如浮光掠影般,或成飛鳥,或成走獸,又似是亭台樓閣中的歌舞逍遙,顧盼神飛的仙家女子,儘都一閃即逝。
便道是心中所想,竟會悉數映在白霧之中,隻瞧得一眼,就被引去了心神,李落身側的禁軍將士已是癡癡迷迷,坐倒在馬車上,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樂聲,似風非風,似葉非葉,悠悠揚揚,雲起霧飛,不像是人世間樂器所奏,仿若天地初開之時,便已留存於此,間關鶯語,幽咽流泉,緩緩滲入幾人耳中,好似山林之中的鬼魅留音,極是好聽。
盞茶工夫,樂聲消隱不見,李落臉色蒼白,背心儘數被汗水侵濕,身子愈顯單薄,左近的禁軍將士和宮中侍從早已不省人事,醉倒在迷霧妙音之中。
天地之間,雲飛霧染,卻是寂然無聲,就連蟲鳴鳥叫聲也沒了蹤跡,這兩輛馬車竟似被隔在了三界五行之外。
突地,林中傳出一聲人音,似是輕咦了一聲,隨著一聲佛號,樹後步出兩人。
一個年長儒生,年近古稀,一頭白發,隨意束在身後,雙目細長,清澈見底,徐徐白髯,悠閒自在,最引人注目的是老者年歲雖高,臉上卻滿含微笑,似是總角孩童一般,真誠至純,身著粗布白袍,雍容雅步,頗似得道飛升的仙人。
另一人卻是個和尚,瞧不出年長年少,麵含紅光,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身上的灰布五衣已是縫補百結,不過甚是乾淨。
胸前掛著一串佛珠,黑中透亮,不知是什麼質地,看似不輸於精鋼玉石,隻是身材胖了些,高雖是不及儒生肩頭,腰腹卻是能罩得下兩個儒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