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牽過戰馬,剛要舉步,突然看見另一側淡然溫雅的李落,吃了一驚,忙不倏躬身一禮,又再一頓,便要拜倒,口中急呼道:“九殿下。”
李落笑了一笑,擺擺手和聲說道:“無須多禮,走吧。”
幾人繞過一箭幽林,初春方至,樹梢新芽未露,殘雪尚在,隻是樹條的色澤潤了幾分,映著林中向陽背風處絲絲淺黃,也是有了幾分春意。
枝頭的鳥兒輕盈了些許,在林中飛來飛去,隻有寒鴉依舊如故,肅穆蕭條,不知是否是見多了天地間的滄桑變幻。
轉過林子,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數百丈方圓的幽湖靜靜藏在密林之間,碧波如鏡,遠處幾彎緩坡,柔柔懶懶的將湖水擁在懷中。
這個時景差了些,若是再等些日子,山坡上草綠花紅,飛鶴遊走,退的遠些,幽林恬靜,暗幽通香,端是個好去處。
眼前之地,李落並不陌生,大甘宮中有名的月諸湖,自來都是宮中貴人流連之處。
太祖立國之初宮苑之中尚無此湖,到了宣帝年間大興土木,憑空造了數道山巒和這山間湖泊,湖邊巨石上書當年宣帝賜月諸二字,景色固然俱佳,卻也耗空了逾半國庫,也隻有皇家天子才有這等興之所至。
南湖一側地勢較為平坦,空出一塊闊地來,少有幾株樹木,倒是地上牧草修剪的頗為齊整,縱然是冬去春來之時,隱約也可瞧見枯草梳理的痕跡。
萬隆帝若是來了興致,便來此處試一試身手,縱馬圍獵,彎弓引箭,解解鬱氣。
或是考究一二諸位皇子的武學才識和弓馬刀劍之技,久而久之,此處也成了大甘皇宮一處較力之所,得閒若是不曾受寵或是族中無甚勢力的宮中妃子,俱都繞開此處,不敢置身其中。
月諸湖南岸有一道棧橋,入湖三十丈之遙,起始之地立有一飛簷引月的亭閣,便是尚柳亭,儘處亦有一亭,名為井。
亭閣名目出自何處已是無從得知,許是哪位天子酒後興起留下諭旨,尚柳亭和井亭之名便流傳至今。
李落望著眼前月諸湖,自總角之後極少來此,算起來該有七八年光景了。
最近來的那次李落尚還年少,宮中幾人戲弄,將一個剛入宮不久的才人推入湖中,落得衣衫儘濕,最後如何李落不得而知,隻不過惹得榮皇後不喜李落卻是有幾分記憶。
尚柳亭內外人聲鼎沸,亭中錦羅玉衣,彩衣如織,是為宮中貴人。
亭外亦有宮中侍衛圍做一個圈來,內裡有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四皇子李玄郢,另有兩人竟是生疏麵孔,一男一女,男子年歲看似比之李玄郢略顯蒼老些,蓄著短須,麵寬重耳,頗顯穩重之氣,輪廓之中和李玄旭幾人甚有相似之處。
李落心中一動,低聲問道:“是慧王?”
李玄旭緩緩點了點頭,淡淡應道:“正是老五,九弟好眼力。沒想到吧,玄澤多年前便封疆福州,這些年來卓城還不過三兩次,誰能料到這個時節父皇竟然會傳旨讓他回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