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率旗山部騎兵在蒙厥亦是聲名顯赫,武勇非常,也是此番與異鬼相持唯一一支三進三出而無百人折損的鐵血勁旅,名頭很大,而穀宸也是相柳兒的心腹重將,讓他去,足見相柳兒對鹿野那伽的重視。
但這區區不足五萬的將士,再加上骨雅的老弱殘兵,想守住鹿野那伽不過是癡人說夢,李落心知肚明,相柳兒要守的不是鹿野那伽,說不得她是想再引異鬼南下。
終日打雀,不曾想今個搖身一變成了魚餌,頗叫他心裡不暢快。當然,不暢快的不止他一個,穀宸也是一樣的念頭,出兵之前相柳兒喚他去說過話,彆的倒是叮囑不多,隻是說了一句話,此去鹿野那伽,若遇難決之事,不可莽撞行事,多問這個天南來的皇子,倘若與他有了分歧便聽他的話,言出如山,見他如見我。穀宸聽了很不滿,但他對相柳兒一向忠心耿耿,她的話不管怎樣都是要聽的,但是叫他聽一個天南皇子的話確讓他心裡不暢快的很。當年天南之戰,他所率的旗山部將士並未參戰,一個在大甘北府草海聯軍的手下敗將而已,竟叫蒙厥撥汗如此看重,再有就是營中不乏有關於此人的傳聞,單是隻身越過鹿野那伽,去往極北深處一事就很叫人吃驚,還有那頭與他不知道什麼交情的白虎,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如今見麵,也沒覺得他有三頭六臂,反而隻是個鬢間早生白發的清秀男子罷了,單薄如此,丟在草海一陣風都能把他刮跑了。
想歸想,誹謗歸誹謗,但是穀宸未曾怠慢,沒有過分的敵視,也沒有過分的殷勤,存了心思倒要好好瞧瞧他有什麼能耐,當年能將整個草海攪得天翻地覆,非但活的活蹦亂跳,而且還受撥汗這般看重。
見了麵,穀宸和李落隻是打了個招呼,本想等他開口,豈料何時走,怎麼走,走哪條路,這個大甘的皇子竟然隻字未提,最後拿定主意的是骨雅中人。穀宸心中一凜,自從見麵之後自己的心神大半都在他身上,忘了此行的目的其實還是護送骨雅族人回去,鎮守鹿野那伽,那座山,終究還是骨雅的土地,客隨主便,不好僭越。
李落與大甘諸人辭彆,常淵憂心忡忡,實不願他再留在草海,李落隻是笑笑,言請定國公寬心,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待鹿野那伽事了,定然返回大甘。見他心意已決,常淵千叮萬囑,長籲短歎的隨時危南下而歸。
骨雅幸存的族人並未全數返回鹿野那伽,隻有不足半數跟隨李落和穀宸的大軍北上,由壤駟葵和壤駟寒山率領,返回故地。此刻的鹿野那伽雖說沒有異鬼,但也非善地,李落看著神色沉重的骨雅族人,到底有幾個是心甘情願返回鹿野那伽的,時過境遷,不知道當年是怎般慷慨赴義的模樣,但是現如今隻怕心有不忿的骨雅族人不在少數。極北異變,骨雅首當其衝,未必能活,死了也不得安穩,任是誰也不能無動於衷。
隱隱有一股怨氣遊蕩在骨雅族群裡,不過卻沒有人說什麼,不管是成全大義也好,忍氣吞聲也罷,總歸還要去鹿野那伽,因為這是蒙厥撥汗下的令。她的決斷無情讓李落自歎不如,壤駟闕是她少有的知己,竟會背棄草海與異族勾結,沒殺了她李落暗暗猜測多半不是因為還惦念著舊情,而是還不到殺的時候,連帶著對骨雅恐怕也沒多少體恤之情,這個在草海視為聖地的骨雅故土,在旁人眼裡或許貴不可言,但是她作何想,也許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想著想著,李落忽然心中一凜,當年自己禍亂草海,更炸毀鹿野那伽鷹鳴角祭天聖壇,所有種種,莫非這背後都是相柳兒在半推半就下才成就的事?在草海,聖不越二,說不得她是不想看見鹿野那伽的鷹鳴角太高。不論她到底有沒有這麼想,自那一聲巨響之後,他成了整個草海的公敵,而鹿野那伽好似便也沒有那麼尊貴,至少在今時今日的草海大營之中,對炸毀骨雅聖地的仇恨還能被壓在了撥汗令下,便也是說在草海,她的令已然超過了鹿野那伽山。如果當年她就已經猜到會有今時今日之結局,那這個女人的縝密可怕的確如細雨一般,潤物無聲。
自慚形穢啊,李落歎了一口氣,神色蕭索。赫連城弦問道:“大將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