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豆豆的無心之語倒是讓現場的氛圍活絡了幾分,村長張有李當即起了個話頭:
“對了,老黃,說起原子彈這玩意兒....當年你們在半島戰場就被威脅過吧,我記得領導人還寫了篇不怕啥核訛詐的文章?”
“沒錯。”
聽聞張有李提及當年的事情,黃同玉往嘴裡送煙的動作便是微微一頓:
“那是51年的4月份吧,當時海對麵威脅咱們要丟原子彈,當時為了起到震懾效果,海對麵還派飛機投放了很多小氣球。”
“我印象中類似的威脅做過四五次,不瞞你們說,當時大家的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
“那段時間很多同誌都失眠了,有幾次我進作戰室的時候,看到首長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不同於張有李等人從當初報紙上看到或者聽到的那篇反訛詐文章,黃同玉作為親身參與過半島戰場的戰士,對於海對麵要投原子彈的事兒要更了解也更有感悟一些。
說實話。
當時上戰場的戰士都做好了馬革裹屍還的心理準備,但他們這不代表他們能接受無價值的犧牲——海對麵一顆原子彈下來,幾萬條十幾萬條人命一下就沒了,國家和人民卻得不到任何犧牲帶來的好處,這你讓他們怎麼能接受呢?
所以當時將士們的心理壓力的確很大,失眠的人不在少數,很多人睡著睡著就會突然睜開眼看向天空,確定沒有原子彈落下後才會繼續休息。
不誇張的說。
當時的情況如果換做其他國家的部隊,很有可能會出現極其嚴重的大範圍心理疾病。
好在那時候的誌願軍剛經曆過解放戰爭的洗禮,信念與戰鬥力都處在最巔峰,加上指戰員和政工乾部們的不停疏導,才得以撐過最艱難的那段時間。
同樣因為這個原因。
黃同玉在聽說國家將會直播原子彈爆炸的消息之後,整個人愣是激動地差點從炕上摔下來......
“......”
看著麵帶追憶的黃同玉,一旁豆豆的父親忽然靠近了他,低聲問道:
“老黃,聽你這口氣....你當年似乎也有點故事?”
黃同玉頓時一怔。
豆豆的父親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笑容和豆豆幾乎一模一樣:
“一般人可沒辦法進作戰室,更彆說見到首長了——至少普通戰士肯定沒這資格。”
黃同玉看了這個本家一眼,沒想到自己追憶當年的一句話居然被這個知識分子找出了這麼個破綻。
接著不等黃同玉開口,豆豆的父親又問道:
“老實交代,幾等戰鬥英雄?”
黃同玉這次看這家夥的目光換成了斜睥:
“戰鬥英雄?開什麼玩笑,你以為這稱號這麼好拿?老子就是一個普通偵查員罷了。”
“半島戰場上我就殺了些棒子,歐美鬼子沒殺幾個,倒是我們副排長立了個特等功......”
“臥槽?特等功?”
豆豆的父親可是標準的知識分子,對於這個詞的意義遠非常人能及,當即就是一句臥槽脫口而出:
“你們副排長叫什麼?”
黃同玉沉默了幾秒鐘,低聲說出了個名字:
“楊育才。”
“楊育才......”
豆豆的父親思索了一會兒,隨後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黃同玉的目光當即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老黃,奇襲白虎團是你們搞出來的?”
麵對豆豆父親的注視,黃同玉倒是變得有些害羞了起來:
“嗨,就抓了幾個棒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咱們國家現在的敵人可不是棒子,而是西方的那些列強。”
“咱們現在很多方麵和他們都有差距,什麼時候超過他們,什麼時候才真正值得驕傲。”
黃同玉話音剛落,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道稚嫩的聲音:
“黃叔叔,咱們和西方差在哪裡呀?”
黃同玉下意識轉過頭,對上了豆豆好奇的目光。
於是他真的認真了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具體的我也說不準,我隻知道咱們和歐美最致命的差距就是原子彈。”
“如今原子彈假設已經突破的話,那麼其他領域....”
黃同玉虛著眼撓了撓頭發,他的閱曆儲備還遠遠沒有達到‘戰略眼光’這個高度,因此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也說不上個所以然。
不過就在豆豆父親準備開口解圍之際,黃同玉忽然想到了自己原本的兵種:
“對了,偵察!咱們和歐美在偵察方麵也有不小的差距。”
“比如說海對麵有一款U2偵察機,能在數萬米的高空拍攝到地麵的情況,還有他們航母上的雷達也很先進。”
“尤其是核武器出現之後,如何鎖定其他國家的核發射設備就成了當務之急。”
“所以豆豆你如果真的想要為國家出力,就朝著偵察探測這塊去學習吧,說不定今後咱們靠你能在某個領域有突破呢!”
黃同玉的這番話更多帶著些祝福的意味,但豆豆卻認真的將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此前豆豆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爸爸,但在見到爸爸看著黃同玉的目光之後,他對自己父親的敬仰和親熱依舊不變,但內心有關成就的高峰已經換做了這位半島戰場的老兵。
而這位老兵都說需要解決的問題....那麼一定很重要!
僅有四歲的豆豆在閱曆上遠遠遜色於常人,像U2之類的名詞他壓根聽不懂,但正因為有著這種赤子之心,某些理念卻要更加適合生根發芽。
這種理念很純粹但也很脆弱,如果遇到一些缺乏遠見極其自我的家長,可能久而久之就會將其連芽帶根磨滅。
但如果家庭開明並且父母願意引導,這株幼苗便有成長為參天大樹的可能.....
“對了。”
一手抱著掛著鼻涕的小豆豆,黃同玉又想到了什麼,對豆豆的父親問道:
“黃老弟,豆豆的名字起了嗎?”
東坑村這邊有個習俗,一個孩童的乳名要在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來,大名則要在四周歲後才會起。
導致這種習俗的原因和新生兒存活率有一定關係,眼下以及更早期幾十年農村的醫療水平差,所以很多地方都秉持著‘賤名好養活’的想法給孩子起名字。
不過這些年掃盲行動逐漸開始普及,一些‘狗蛋’‘鐵錘’‘嘎妹’之類的本名逐漸開始減少,更多偏向於了綽號。
於是東坑村便會先給孩子取一個好養活的賤名作為乳名,等到四歲...也就是基本上不會夭折了以後,再取一個相對沒有那麼‘土’的本名。
豆豆上個月剛滿四周歲,不過當時黃同玉去鄉裡搞民兵培訓了,因此錯過了豆豆的起名宴——當然了,說是起名宴,其實就是糖水煮雞蛋.....
“嗯,起了。”
提及自己的孩子,豆豆父親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慈愛:
“他姥爺起的名兒,叫做黃大年。”
.......
而就在豆豆父親與黃同玉聊天的同時。
最前方的人群處忽然響起了一陣躁動:
“來了來了!快看,鐵盒子裡有個人,還是個漂亮姑娘!”
......
注:
最近身體好一點了,爭取明天也更新(主要是能出來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