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晰自顧自地局促了好半晌才緩過勁兒,強板住臉,硬做了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聽見就聽見了,你長得好不好看,你自己還不清楚?”
“嘁。”楚怡嗤笑,“臣妾當然知道自己好看!但自己心裡清楚和有旁人誇,能一樣嗎?”
“……”沈晰越說越覺得窘迫,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冷著臉瞧瞧池裡的那幾朵荷花,吩咐身邊的宦官,“去摘兩朵,拿回去給奉儀插瓶。”
“哎?”楚怡一怔,想說“算了吧”但又理智地噎住了,就遙遙地囑咐已走到池邊去夠荷花的宦官說,“兩朵就行了,彆摘多了!”
沈晰蹙了下眉頭。
宮女們在皇子麵前變著法地彰顯自己心善的小伎倆他也見過。去年大哥看上了個皇貴妃身邊的宮女,皇貴妃這個做生母的自也不覺得兒子喜歡上自己身邊的人是什麼大事,也就由著他們在宮裡接近。有一回在禦花園,沈晰遙遙地聽見大哥說新開的桃花好看,讓人折幾支回去給那宮女插瓶,那宮女卻不忍心,接著就是一通萬物皆有靈之類的大道理。
沈晰遠遠聽著就嗤之以鼻,覺得太假了。
這個說法本身是沒問題,但平日裡雞鴨魚肉她都照常吃,大哥還隨口說過她愛吃偏甜口的火腿。折個園子裡的花倒想著萬物皆有靈了?說給誰聽呢?
也就大哥吃那一套。
那事讓沈晰好笑和很久,眼下見楚怡反應類似,他便又想了起來。他於是沉了沉,狀似隨意道:“你不喜歡荷花?”
“?沒有,臣妾喜歡。”楚怡的目光全落在正被掐下來的荷花身上,“可摘回去養幾天就謝了,不如出來看。再說,如今這花剛開,還沒長熟呢,摘回去謝了便謝了,蓮子也沒法吃。種在池子裡讓它慢慢長,日後花凋了還可以吃蓮子。”
沈晰:“……”
楚怡就聽耳邊突然而然地一聲噴笑,轉過頭去,卻不懂他在笑什麼。
這事哪有這麼好笑!
她知道古人賞花講究個雅致,但是她想吃蓮子不是也很正常?享受美食不也是古人雅致範圍內的一種?從蘇東坡到李漁,那都是吃得雅吃得講究的。
在那些個大詩人眼裡,花也能吃、葉也能煮,她就想吃個蓮子,有什麼不對!
沈晰察覺到她的一臉費解,終於勉強忍住了笑,伸手摟了摟她,心道怪他想太多!
楚怡卻被他一摟就僵了,她還不適應跟他親密相處,這樣的動作弄得她臉紅心跳。
很快,沈晰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眉心微微一跳,反倒湊得更近了,薄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啜。
“……”楚怡低著頭,在小鹿亂撞的心跳中,心慌意亂地感覺自己在迅速淪陷。
她的腦子似乎是理智的,她知道喜歡他不是個好事。無數宮鬥類的作品告訴我們,在九重宮闕裡,誰對皇帝皇子動真心誰死得慘。
可是,她真的好喜歡這種相處的感覺!
在穿越之前她都沒正經戀愛過。上中時她是個典型的乖乖女,老師家長說不讓早戀,她就心如止水。上了大學,她們專業男女比例1:9,她倒是想戀愛了,可是沒有人啊!
所以這種春心萌動感,楚怡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偏偏他還個高臉好連聲音都動聽,如果這樣的畫麵出現在二十一世紀,她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和他陷入愛情。
但現在……不行啊!
楚怡努力地告訴自己不行啊!同時,後背又一陣陣發著酥。
他的薄唇又在她額上點了一下,輕而緩地在她心頭注入了一縷溫柔的觸感。
而後他笑了聲,側首跟張濟才說:“你好生盯著,等什麼時候蓮蓬長熟了,就摘下來給綠意閣送去,彆讓旁人搶了吃。”
最後一句裡帶了幾許若有似無的調笑意味,楚怡臉上再度一熱,偷偷地瞪他,倒正好跟他的視線碰上。
他摒住笑,攬在她肩頭的手挪到她腕上,跟她說:“走,孤去書房看書,你陪孤待一會兒,好不好?”
他說得似乎很小心,楚怡在短暫的猶豫後點了頭,便跟著他去了。
.
宮外,沈府。楚成在接下來的幾日裡,忙於拜訪自己的舊友。這些舊友大多是他讀書時認識的,他避開了家中在朝為官的那部分,專挑家底殷實名聲在外的書香世家,這些人家不似官宦之家有那麼多權衡顧慮,又多幾分文人傲骨,即便楚家落罪也願意跟他為友。
楚成對他們也同樣算是真心相待的。若是隻是為了利用,他想用那些官宦人家的朋友也總能找到法子,沒那麼做就是為了怕給朋友惹麻煩。
但他這回也確實是有求於人,去每一戶求的還都是同一樁事——讓他們在京城名流間散播消息,就說有個行事低調但腰纏萬貫的商人對京郊失竊的那批陪葬品興趣頗濃,願以三倍價格購買。
沈映聽說這件事後很不高興,尤其是在聽聞楚成跟這幫朋友借了一筆巨款打算真買陪葬品之後,他吼得撕心裂肺:“這什麼時候能還清啊!!!”
楚成很冷靜:“放心,這是給朝廷辦案,這筆錢來日自然有人補給你。”
沈映又吼:“可是買陪葬品沒用啊!人家肯定不會傻到親自賣給你,拐兩道彎到了你這兒,你一買倒把這線切斷了,我可怎麼查啊!!!”
楚成鎖眉,無奈地瞅了他半晌,說出的又是那句:“你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