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誠惶誠恐地坐下了,他長緩了口氣:“昨天孤從宜春殿回來,你就一直不冷不熱的是怎麼了?孤思來想去,還是得直接問你。”
楚怡啞了啞,心道我什麼時候不冷不熱的了?她覺得她對他挺正常的啊,雖然她當時沉浸在複雜的心理鬥爭中,但她清楚那些鬥爭準不能跟他說,所以有意在他麵前顯得正常來著。
還是讓他看出來了?
她沉吟了一下,誠懇地覺得那也有可能——她對自己的演技是沒啥可自信的。
楚怡的手指刮起了裙子上的繡紋:“臣妾沒什麼事,就是在想些事情,想得入神了所以……”
“什麼事情?”太子追問道。
楚怡僵住,心說你怎麼還追根問底呢?
沈晰定定地看著她:“是關於太子妃的,還是關於孤的?還是誰讓你不高興了?說來聽聽。”
……這沒法說啊。
楚怡木然看著他,臉上或許還算冷靜,但實際上已經緊張的嘴唇都麻了。
沈晰一瞧,果然是有事。
“是為孤送太子妃回宜春殿的事不高興了?”他探問道。
楚怡立刻說:“不是!”
嗯,果然不是。
沈晰點點頭:“直說吧,孤不怪你。”
楚怡:“……”
她一時間搜腸刮肚,想扯個聽起來靠譜的謊騙他,可轉念想想又慫了。
——說謊不是她的強項,而太子是個人精。她覺得她要是騙他,他肯定能看出來。
那他要是發了火就很可怕了。看出來不發火但默默記個仇,就更可怕了!
而他又事先說了不怪她。那她的實話若讓他不高興了,他應該充其量也就是日後不見她了,後果比那兩者要好得多。
楚怡小心地探頭瞧瞧,先確定了一下:“真不怪臣妾?”
沈晰口氣生硬:“快說。”
“……”好凶!楚怡抿抿唇,心下略打了一下腹稿,就斟字酌句地說了起來,“臣妾昨兒就是……就是覺得唏噓,想著自己千萬彆活得跟太子妃殿下一樣。”
沈晰的眉心驟然一跳:“太子妃怎麼了。”
“……沒有彆的意思!”她一雙明眸望著他,先“聲明”了一下就又低下了頭,繼續掛著裙子上的繡紋,“臣妾就……覺得太子妃那樣的端莊賢淑太累了……不是說不好!隻是對臣妾而言太累了,臣妾學不來!”
說罷她又偷眼瞧他,隻覺得這樣手握大權的人陰晴不定地坐在自己麵前真可怕,她一時間都有點理解雲詩那種過分的恐懼了。
楚怡心驚肉跳,暗自做好了隨時跪地大呼臣妾該死殿下饒命的準備,卻見沈晰眉頭舒開了一點,循循地喟了口氣:“你說得對。”
何止她覺得太子妃累!他早就想問問太子妃,你這麼個活法當真不累麼?
而後他又道:“彆學她,端莊賢淑固然是好,但你這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也不是錯。你怎麼自在怎麼來便是,你若不自在,孤在你這裡也自在不起來。”
“……”楚怡懵了半晌,猶猶豫豫地點頭,“臣妾知道了……”
大約是因為她的聲音太虛,他忽地笑了聲:“是不是嚇著你了?”
——可不是嘛!
楚怡低著頭沒吭聲,心裡揶揄說合著您知道哦?那接下來呢,打了巴掌之後是不是要給甜棗了?
然後,她便見他起身繞過榻桌坐到了她身邊。
她心裡嘿地冷笑——果然來喂甜棗了!
她有骨氣,她不吃!
她冷著張臉垂首坐著。
太子摟了摟她的肩頭:“不是故意的。孤矛盾了一路,不知道是問你好還是不問更好,最後怕你有心事自己緩不過來,才咬著牙過來問了,所以急了些。”
楚怡淺怔,忍不住地側首看他,正撞上他溫和的笑意。
她感覺自己一下就被這笑意包裹住了,心下拚命地提醒自己要理智不能沉淪,但眼睛還是沒能挪開。
他就這樣銜著笑,在她側頰上吻了一吻,輕得像是怕損傷了什麼稀世珍寶,但又認真得讓她心裡一酥。
下一瞬,他又在握住她的手的同時注意到了她裙子上的繡紋,撲哧一聲笑:“這麼緊張麼?繡線都叫你摳斷了。”
楚怡定睛一瞧,裙子上的繡線果然斷了三兩根,線頭冒在外麵,十分顯眼。
“彆怕彆怕。”沈晰以一副哄小孩的口吻把她抱住,手還在她背後拍了拍。
楚怡悶悶地感受著,覺得他這個態度還挺受用。
便很沒出息地把這甜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