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楚怡這個現代人眼裡都顯得過於狂野的舉動, 果然惹了點麻煩。
——當時有朝臣在逛廟會。
——而且好巧不巧的還是個禦史。
於是禦史大人很儘職儘責地彈劾了太子, 說他在鬨市“公然強吻民婦”“禮數全無”“傷風敗俗”。
這道折子是在初六晚上被皇帝看到的,皇帝大概也是頭一回看見自家親兒子被指摘這種罪名, 立刻傳了太子去乾清宮問話。
沈晰原已沐浴更衣完打算躺上床跟楚怡商量明天是去賞雪還是去騎馬的問題了,聽到急召不得不趕緊更衣,在小兩刻後便衣冠齊整地走進了乾清宮。
然後就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沈晰站在底下低著頭不敢吭氣兒, 皇帝罵痛快了, 被禦史指責自家兒子“傷風敗俗”的那份羞辱感便也淡了, 終於給了他個說話的機會:“你究竟怎麼回事!”
沈晰:“兒臣一時……情難自禁。”
都是被楚怡那聲“夫君”攪的, 他的腦子在嗡鳴聲中一片空白, 憑著直覺就吻了下去。
吻完之後他也傻了啊!他怎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乾這種事?
皇帝深呼吸, 緊鎖著眉頭看他:“那是哪家的民婦?”
“……那不是民婦。”沈晰悶著頭, “那是兒臣東宮的人, 兒臣當真喜歡她, 出宮玩樂又放鬆了些, 所以一時……”
“行了。”皇帝不耐地擺手, 一時卻不知該怎麼說他。
說他不對?他是不對, 禦史說他“有傷風化”一點錯都沒有。彆說身為太子了,就是隨便一個讀過點書的人,都不該做出這樣的舉動。
可年輕人情到深處難以自持, 好像有不稀奇。
況且那還是他東宮有名分的妾室。
皇帝陰沉著張臉, 手指一下下輕敲在案麵上, 敲出的聲音讓沈晰心慌。
這點子事對他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是不至於的, 充其量在日後幾十年裡都算他一個不大不小的笑柄, 但他擔心父皇為了警醒他把楚怡發落了,腦子裡百轉千回地在想若父皇一會兒開了口,他怎麼為楚怡辯解。
這事跟楚怡不相乾啊!是他突然發了瘋,楚怡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再說她就算反應過來,也不能在大街上抽他一嘴巴不是?
父子兩個一個不快、一個心虛,沉默在殿裡蔓延了好半晌,皇帝道:“你寫道折子好好謝罪,上元節後呈上來。”
“是。”沈晰頭皮發麻地應下,皇帝又說:“去奉先殿跪半個時辰。”
沈晰又應道:“是。”
皇帝擺手:“去吧。”
沈晰猛地鬆氣,繼而生怕父皇再想起責罰楚怡似的趕忙施大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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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樣抉擇,這事便注定不會傳得太廣了,但東宮裡依舊知曉了始末。
趙瑾月在臨睡前聽聞了這事,聞訊後麵色陰晴不定,半晌都摸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怎樣的感受。
她是為太子擔心的,她也應該為太子擔心。這樣的惡名雖然不至於傷其根基,但說出去到底不好聽,聽起來就好像太子是個浪蕩公子一樣。
可她心裡又隱隱地有那麼點兒快意。
太子為了楚氏那樣失分寸,到底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趙瑾月後牙根緊緊磨著,而後就這樣磨著牙緩出了一口氣:“太子殿下現在在哪兒?”
“在奉先殿。”身邊的宦官回道,“皇上讓殿下在祖宗靈位前跪半個時辰。”
趙瑾月冷笑了聲:“這事,難道能是太子一人之過麼?皇上不好跟小輩女眷計較罷了。”
那宦官不好接口,隻一欠身等吩咐。
趙瑾月一壁悠悠地躺下身去,一壁淡聲道:“讓楚氏跪一個時辰。本宮給她留三分顏麵,讓她在自己院子裡跪就行了。”
“是。”那宦官趕緊應聲,便要退下。卻聽太子妃又說:“可既然她自己不要臉……”
宦官又忙收住了腳。
趙瑾月闔目道:“這個時辰,想來她也該準備睡了吧。不必更衣了,當下穿著什麼,就直接出來跪著吧。”
“……殿下?”旁邊的白蕊覺得不妥,但看太子妃的麵色,知道她是真生氣了便也沒敢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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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意閣裡,楚怡正躺在床上發著愣等沈晰回來,乍然聽見這種吩咐驚得臉色都白了:“啥?!”
宜春殿來的幾個宦官不容她多做拖延,直接將她從床上往下一架,便往院子裡去。
現下天冷,楚怡的寢衣倒是很厚,夾棉的。可屋裡畢竟有地龍還有炭盆,這厚度再厚也扛不住外麵的冷勁兒,楚怡一被架出屋門就打了個寒噤。
接著她便被宦官按著跪了下來,膝蓋往青石板上一磕,又打了個寒噤。
她於是齒間打著顫抬起頭,看向青玉:“去!去小廚房,讓應泉給我煮一大鍋生薑紅糖水,煮濃點兒,薑要足,一個時辰後我要喝!”
宜春殿來的宦官直蹙眉頭:“奉儀娘子,這是太子妃殿下的吩咐。”
楚怡跪在那兒崩潰地嚷道:“太子妃殿下說不讓我喝生薑紅糖水了?!”
……那倒沒有。
那宦官一琢磨,隻得訕訕閉口。心裡一邊覺得她說得在理,一邊又覺得她怎麼能這樣呢?他可從沒聽過誰被罰跪敢這麼大張旗鼓地讓底下人提前備好生薑紅糖水。
楚怡現在可顧不上這些,她隻覺得身上的熱度在迅速消散,腦子裡破口大罵這吃人的舊社會!
不就是個強吻嗎,怎麼還帶罰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