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實柔淩隻是一直沒撒手而已,手都懸了起來,筆尖更是已經離開紙一大截了。
沈晰笑出聲:“這可不作數!”
柔淩猛地撒手,抬眼看看父親,又悶悶地低頭沒說話。
她這個樣子,倒也不是怕他。不過沈晰一下子就在想,如果是月恒或者歡宜會怎樣?
這個“遊戲”他跟歡宜玩過了,恰好歡宜也和柔淩一樣事先知道他來了,就死攥著不撒手。後來他說這樣不作數,歡宜不忿地跟他爭辯起來:“作數!我沒撒手就作數!父王的力氣比我大那麼多!”
月恒還小些,他暫時還沒這樣試過她的力道。不過想來,以月恒的脾氣,可能當場就會大呼“父王討厭!父王欺負人!”吧。
隻有柔淩,多少在當真地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沈晰把筆擱到硯台邊,然後把柔淩抱起來放到腿上一並坐,摟著她誇了誇:“我們柔淩練得不錯了,勁力不小,以後一定能寫出一手好字!”
柔淩好似微微地愣了一下,仰起頭望了他半天又笑起來:“嗯!”
“柔淩比弟弟妹妹們寫得都好看。”沈晰笑著繼續誇,“明天許你歇一天不讀書,父王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柔淩喜出望外,轉而卻又皺眉,“我要問問母妃……”
“父王去跟你母妃說。”沈晰邊說邊把她放下,又摸摸她的頭,“你接著乖乖練字,父王這就去。”
柔淩複又應了聲好,兩息工夫,父王就出去了。她這才想起來好像該問問能不能帶阿濟一起去……不然母妃知道她扔下阿濟自己去玩,肯定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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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中,太子說來就來,讓趙瑾月稍稍慌了那麼一下。
他實在已有些日子不進她的寢殿了,平常來都是看看孩子,就是二人在孩子們那裡碰了麵,和當下的氣氛也不一樣。
是以趙瑾月請他落座時都有些局促,二人分彆在羅漢床兩邊坐下,又是久久都沒說話。
沈晰其實很想速戰速決,說完正事就走。可因為太子妃太容易多想,他不得不多斟酌一番那話怎麼說合適。
趙瑾月被這種沉默搞得心慌,片刻間已忐忑地看了他好幾眼。
同時,先前那種猶如兒時被搶了玩具般的不忿也又湧動起來。她被這種湧動惹得想與他親近,不想讓楚氏獨占鼇頭。
沈晰思慮再三,覺著摸索著她的思路說為宜。
他清了清嗓子:“那個……”他邊說邊看向她,“阿濟近來功課不錯,又是嫡長子,他的分量想來你也清楚。”
趙瑾月摸不準他的意思,猶豫不決地頷首:“是。”
“所以孤想著,該好生教他。誠然功課上有翰林院來的先生,孤也會盯著他,可回到宜春殿,你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與他相處最多的人。”
“……是。”趙瑾月又應了一聲。
阿濟素來是她心裡的重中之重,他這樣鄭重地來同她議阿濟的事,她不知不覺就緊張起來,因楚氏而生的不忿一時也顧不上了。
沈晰不動聲色地緩了一息,儘力做得如常:“這事孤也思量了些日子了,當下想問問你的意思——孤想讓你更全心全意地照顧阿濟,另尋個養母照顧柔淩,你看如何?”
“啊?”趙瑾月顯然一愣,這到底還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不必多操心,養母的事,孤會為她尋好。都是孤的孩子,孤不會委屈任何一個。”
這話沈晰說得心平氣和,實則怒火中燒!
柔淩的事,他當真很想同太子妃大發一通火,讓她知道她這樣對不起孩子。但為了後宅安寧,也為了不把孩子傷得更厲害,他不得不反過來哄著趙瑾月,做得好像一切都是為了阿濟思量。
然而饒是如此,他也沒料到趙瑾月隻是短暫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頭:“這樣也好。”
那一瞬裡,沈晰前所未有地心疼柔淩。
“……那便這樣定了。”他深呼吸,想了一想,又告訴太子妃,“你不要急著跟柔淩說,等養母定下來,孤跟她說。”
他實在怕她說的話再傷了柔淩。
說罷,他起身向外走去。走出幾步卻還是不放心,便又轉了回來,索性道:“孤答應了柔淩明日帶她出去玩,今晚讓她住去孤那裡。”接著就又再度轉身走了。
正行禮恭送的趙瑾月立在原地愣了愣,心裡莫名覺得這事有點怪,可左思右想,又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
他重視嫡長子,這是好事。而且這安排好像也沒什麼錯,阿濟肩上有重擔,確實該格外費心地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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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殿外,沈晰牽著柔淩的小手一起走在宮道上,心裡越想越火大。
這算哪門子母親?
虧得楚怡心細追問了小月亮,不然不知柔淩還要委屈多少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