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現在想起這些她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
好在……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如今的‘怪物’對沈菡來說,已經不太可怕了。
甚至有時候沈菡還會有些錯覺,覺得拋開“他”的種種光環,真正的他看起來好像也隻是一個“人”,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且他對她也是很好的……
湖邊的風有些冷硬,紫芙見主子站著發呆久了,上來小聲勸道:“主子,小心著涼。”
沈菡回神,攏了攏鬥篷:“不妨事。”
不過見她實在擔心,也不想讓她為難。沈菡要是病了,她們就得受罰,隻得轉身往離湖遠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沈菡突然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地方——葡萄架。
沈菡問季綸:“之前帶咱們摘葡萄的小太監去哪了?”
這一路走來都沒遇上人。
季綸一愣,沒想到主子還記得這兩人,他猶豫了一下,道:“奴才也不太清楚,許是到了年資,高升到哪兒去了吧。”
其實這樣無根無底的小太監,尚且需要靠自己偷著種菜果腹,又能高升到哪兒去呢?
沈菡心裡一歎,不再問了,也沒心情再閒逛了。
她往回走,剛進屋,胤禛穿著一身新作的小行服,蹦蹦躂躂地回來了,後麵還跟著十分自來熟,過來掂摸有沒有零食的胤祉。
胤禛:“額娘!額娘!我打到了一隻兔子!!!我自己打到的!!!”
沈菡接住撲到她懷裡炫耀的胤禛,左右看看:“兔子呢?”
後麵的胤祉遞過一隻灰不拉唧、渾身是土的兔子,皺著眉頭道:“他嫌臟,不愛拿,讓我給他拿著。”
沈菡見他氣哼哼的,有些不高興,左右看看皇上沒跟著一起回來,悄悄塞給他兩個鳳梨酥:“偷著吃,彆讓人知道。”她兒子是有點兒潔癖來著。
胤祉立馬喜笑顏開——他就知道跟著來肯定有好吃的。
沈菡看那兔子,沒接——雖然是她兒子打的,但她從小隻摸過活的兔子,死了的,不敢碰啊……而且確實有點兒臟。
紫芙給她解圍,主動上前接了。
胤禛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麵,他拉著額娘絮絮叨叨自己今天的風采,怎麼拉開的弓,怎麼用箭戳到的這隻兔子,戳了好幾箭才戳死。
沈菡很捧場地點頭應著:是嗎?乖寶兒真棒!真厲害!
其實她的內心是:真的嗎?你不是剛學會拉弓嗎?都沒使過箭,怎麼打到的?好神奇!
還是胤祉給她解了惑,他怎麼說也比胤禛大兩歲,懂的事兒更多,而且他在騎射上是真的有天賦,皇上私下誇過他好幾次。
胤祉趁著胤禛去裡屋換衣服,小聲跟沈菡道:“德額娘,我跟你說了,你彆叫四弟知道,其實那兔子一看就是專門養的……”
沈菡疑惑地看他,她也想過這個,不過他這麼大點兒一個小人,怎麼知道的?
胤祉有些沮喪道:“之前我在宮裡自己偷偷找兔子射過,根本射不中,今天卻打到了好多隻。”
跟著他的太監給他講過這裡麵的門道了,胤祉有些難過,就算他打不到會不高興,但被人當孩子哄更不高興。
現在打不中是因為他還小嘛,騙他做什麼!
胤祉道:“太子哥哥統共射出去五支箭,打到了一頭鹿四隻兔子,大哥一箭打到了一隻老虎。”
這也太假了,一哥隻比他大一歲。
還有老虎?什麼時候他才能打到一隻老虎?真假!
沈菡聞言歎口氣,無奈地摸摸他的頭,又塞給他一塊貴妃餅:“等以後你們哥倆長大了,自己出去打獵就不會被騙了。”
嗯……其實到時候也不一定能保證不被哄騙,隻是可能騙術會更高吧。
晚上玄燁回來,臉上倒沒有‘朕的兒子能打老虎’的驕傲,隻是高興道:“今天他們兄弟幾個玩得還不錯,朕看以後該經常帶他們出來圍獵,讓他們多親近親近。”
沈菡好奇道:“聽說他們今兒都打到獵物了?大阿哥真的打死了一隻老虎?”
玄燁:“要說是他們打的,也不算錯吧。”
其實這裡頭的門道玄燁能不知道?他打小就是被人這麼哄著長大的。
玄燁回憶道:“自從朕登基,出來圍獵從來都是百發百中的。什麼虎兔鹿獐,隻要朕想打,總能從犄角旮旯冒出來個合適地讓朕打,就沒有打不下來的。”
剛開始是年紀小,周圍的人一起鼓吹他的‘神勇’,小孩子容易當真,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天生的神射手。
玄燁歎口氣:“等年歲大一些,騎射功夫更精進一些,自己就明白了。”
凡事都是不入門的時候看著簡單,等慢慢上手後才知道裡頭的機竅。
“大約一年後,朕就知道這裡頭的水分了。”
可是知道後,玄燁卻也不能做什麼。
下頭的人迎合上意,奉承討好,說起來也是一份兒忠心,難道當皇上的還能因為下頭人想要討好皇帝,去罰他們嗎?
沈菡明白了,這種事也確實不是皇帝說一聲‘以後彆這麼乾了’就能禁止的。
身處下位之人,麵對上位者,隻會生怕自己想得不夠周全,做得不夠完善,哪怕這種周到體貼是上位者不需要的,也比‘沒做到位’引來禍事要好。
玄燁對沈菡道:“老大心裡未必不知道這裡頭有貓膩,不過這麼多外臣侍衛看著,他也知道這次是特意讓他出來撐麵子的。至於其他幾個孩子,現在還小,且讓他們再高興兩年吧。”
等他們大了,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恐怕就再也不會有為此高興的機會了……